沈千山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在他印象中,白采芝从来都是柔柔弱弱的,却没料到这女子竟也有宁纤碧那样的刚强一面,一时间,他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公子一定是以为,那件大氅,我……我怕你不珍惜,所以就……假借六姐姐的名头,盼着……盼着您能好好对待我的一番心意,是吗?”
白采芝不愧是聪明之人,他知道沈千山最欣赏宁纤碧的刚强自主,因此也就在他面前刚强了一把。不过究竟是谈到这么羞人的话题,即便是她,也没有那个脸面侃侃而谈,少不得便垂下头去,说话也有些结巴了,还不得不安慰自己说:这是刚柔并济,是最好的火候儿,总比那一味刚强或者一味软弱的好吧。
沈千山见白采芝戳中了自己的心事,还能说什么,因微微点了点头道:“姑娘果然冰雪聪明……”不等说完,便见白采芝再度抬头,连呼吸都急促了好些,那双剪水明眸中也变得水汽蒙蒙,快速道:“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日您出征在即,去找六姐姐,恰好被我遇到,我……我看出你心中有些郁结,回头问六姐姐,果然,她……她为了不让你误会,什么都不肯送你。我那时很担心,战场之上,刀枪无眼,若是……若是公子因为六姐姐的事情心灰意冷,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不敢想那样的情景,所以连夜做了那件大氅,只说这是六姐姐的,盼着公子有了这个念想,在战场上能够珍惜羽毛,莫要鲁莽受伤……”说到此处,她不由得一低头,任泪水滴落。
这本就是白采芝当日送大氅时便已经想好的后招,只不过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真的有机会将这个后招用出来。此时,这番深情话语配着她泫然欲泣的表情,就算对她没有丝毫情愫的沈千山,也不由得动容。
“白姑娘……”沈千山喃喃说了一句,却不知该说什么好。若他不是对宁纤碧钟情,他或许还体会不到白采芝这番情意,然而如今,他也是情场失意的人,又怎会不明白这份刻骨铭心的无奈酸楚?
“如今,公子如愿以偿,终得和六姐姐共结连理。我……我心里难受得紧,然而我知道,这是……是公子长久以来的愿望,我也……也唯有祝福而已,六姐姐那个人向来嘴硬心软,只求……只求公子莫要记恨她的过错,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公子坚持,采芝相信公子终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到时候,无论采芝身在何方,都会为公子和六姐姐送出最诚心地祝福。”
面对白采芝这一番表白,沈千山真的只有长叹一声了,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正在心中小心思考着措辞,却见面前的白采芝又微微一笑,真个如百花盛放云破月明,端的是美丽无双风情万种,只听她长长舒出一口气,接着又垂首,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一向柔弱,行事也不敢向六姐姐那样大方,没办法,我六岁的时候,爹爹就犯了事被抓进狱中,我和母亲很是过了一段凄凉日子,以至于一直以来,我都不得不谨小慎微的生活着,即便伯爵府的人都对我很好,这性子竟也改不过来了。”
她说到这里,便抬起头,脸红红的看着沈千山,轻声道:“今天……今天对公子说出这番话,我还是头一回这样大胆呢,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想着这段心事埋在心里很多年了,若没有这个机会倒也罢了,但是……偏偏如今有了这机会,我……我不说出来,总觉着会遗憾一生。所以便忍不住了。果然还是六姐姐说得对,人活一世,便该这样痛快淋漓的过着。只不过,我怕我终是没有六姐姐那样的洒脱,所以……这大概是我这一生中唯一一次的大胆举动,公子……公子可以笑话我,但求你别……别瞧不起我,这是我的一份诚心……”
“沈某怎么会瞧不起姑娘?”沈千山苦笑一声:“姑娘恐怕也知道吧?六姑娘对沈某,根本就是深恶痛绝。说起来,你我乃是同病相怜,沈某又怎忍心去践踏姑娘的一番真心。”
白采芝袖子中的拳头轻轻握紧,之前说了这么多,无非是为现在要说的话铺垫罢了,于是她垂着头轻声道:“公子……公子别怪六姐姐,她的性子的确是古怪一些,连我们也看不透,只是……她是个好人,性子又淡然,公子就算生她的气,求您也别纳太多房妾侍,六姐姐是个恬静的,我怕……我怕三公子日后不理她,那些妾侍便会趁机欺负她,宅门里的事情,公子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沈千山一愣,旋即眉头便皱紧了,沉声道:“姑娘放心,我这一生虽和六姑娘无缘,却也不会任由别人欺负她的。不过,沈某不明白,姑娘何出此言?”
“我……我只是听说,四皇子送了两房扬州瘦马给公子做通房,所以……所以忍不住替六姐姐担心。”
白采芝抬起头,似乎是满面忧愁,涩声道:“六姐姐一时半会儿怕也是转不过弯儿来,公子天之骄子,又哪里禁得住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我……我没有别的心愿,只愿……公子能……能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即便纳妾,也挑那忠厚老实的,不要……不要让六姐姐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