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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阴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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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看来,兄弟二人似乎不相上下,难分轩轾。

不过今日一番对话下来,让容与明确知道一则信息——似乎从不表明立储态度的内阁首辅,到底还是帮衬自己人多一些,恐怕迟早会成为拥立沈徽的得力股肱。

次日一早,怀风来回禀沈徽,“朝会已散,秦大人在浴德殿中恭候殿下。”

内阁首辅秦太岳年近五十,有着敦儒雅致的风姿。容与奉了茶与他,欠身致意,退出殿外。关好门,依照怀风的嘱咐在外头侍立静候。

站在廊下,屋内的对话一字一句飘进耳中。

沈徽的声音一如既然,泛着微薄的凉意,“舅舅这一向可好?我去了大半年,朝中的事儿多有劳烦您了。”

“殿下似乎还有风尘之色,要多休息才是。”秦太岳的声音低沉悦耳,有些像是暮色之中连绵悠远的鼓声,“今日朝会上,皇上对着众臣工夸奖了殿下。很多人,似乎听出了一些线弦外之音。”

沈徽含了一丝冷笑,“舅舅倒是说说,他们都听出了什么?”

“各人听到的含义不尽相同,大致却可分为两派。一派人,认为皇上多次公开赞赏殿下的能力,想必是个立储的信号;另一派人,则认为皇上迟迟不肯立太子,却多番派您出去办差历练,是为了将来让您更好的辅佐大殿下,做个辅国的贤王;而还有一众人,是为举棋不定左右观望,那便不足道了。”

沈徽轻笑道,“恐怕愿意做墙头草的人更多,这是好事。”顿了一下,迎着他的目光道,“舅舅不妨也站在大哥这边,如此才会有更多的人愿意跟随过去。”

秦太岳好似有些不解,但笑不语请他释疑。

沈徽好整以暇,缓缓道,“大哥是长子,本就该立为太子。父皇虽春秋还盛,但身子却是不若以往了,群臣屡次上书要立储,父皇却思虑这么久,足见既不忍弃正统之长子,又不舍得我这个还算能干的次子。既如此,咱们何不推皇上一把?如能让朝中众人都认为皇上属意大哥,对皇上来说怕是始料未及。未在意料中,便会心生疑虑。”

幽幽一笑,他复道,“本月排设宫宴,百官朝贺陛下后,舅舅可授意朝臣们参拜大哥,那些支持者和中立者一定觉得这是向秦王表功的好机会。试想皇上乍见此情形,心内必定十分不快。即便当场不发作,秦王僭越一事也可事后拿来做文章。舅舅,以为如何?”

秦太岳一笑,答得却很谨慎,“让皇上由此心生猜忌,这是个有用的办法。只是,仅这一项,也难撼得动他。”

沈徽点了点头,“今年秋闱武选之后,宫中会再进一批的侍卫,倘若我估计的不错,以皇上现在的心境,一旦起了防范之心,就会加意留心自己的安全,势必将武力最强的人选在身边。舅舅可适时进言,恐建福宫在守卫上会有所削弱——首辅大人如此关心秦王安危,不会让皇上更生怀疑么?”

秦太岳微一沉吟,“如此一来,的确会加深皇上的防范之意。”

“还不够。父皇多次提及,他最不喜的就是大哥朝三暮四对元妃寡情。听说大哥近日又网罗了几个男孩子,我们不如索性再送他几个好的,叫他镇日可以在宫里胡天胡地。父皇如有若惩戒或申斥,大哥必是要装可怜博同情,至于私下里,难保会有怨怼。我在他宫里安插了那么多年的人总该派上用场,只要他口出怨怼之语,父皇便会知悉,从而更生芥蒂嫌隙。”

秦太岳沉声道,“从外廷到内宫,明着捧他,实则是让他更快失去君心,老臣省得。我即刻便去安排,定会照殿下的意思办妥。老臣还有话提醒殿下,这些日子以来,殿下风头出的也够多了,最近宜少言少动,无事便在宫中静心休养,多做些皇上喜欢的事,只当养性了。前朝有什么动静,我自会着人告知殿下,外面一切有我,务请殿下放心。”

沈徽沉默良久,站起身来,朝秦太岳一揖,“舅舅交代的,我都记下了。”

秦太岳连忙起身还礼,随即告辞出来。

沈徽送至门口,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状似不经意的笑说,“日前抄李琏家,我见有一副仇十洲的贵妃晓妆,知道舅舅爱他工笔,我已着人留下,近日会送去府上。不值什么,给舅舅当个玩意儿吧。”

秦太岳闻言微微抬眼看他,眼中皆是笑意。低声道了谢,便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怀风和容与见秦太岳离去,忙跟进屋内。怀风阖上门问,“殿下是打算对那位动手了?”

沈徽睨了怀风一眼,“什么动手不动手的,只是不想一味耗着,如今年纪也大了,万一皇上要赐婚,我应承了舅舅的事倒不好办了。”

怀风抿嘴笑了一阵子,“殿下还说呢,秦大小姐真是惦记您,今儿早起又让人送信进来,她也有趣儿,这信倒不托秦大人给您。”说着从袖中取出一笺信来。

沈徽当着怀风的面拆了,故意道,“写的什么,念给我听。”

怀风当场脸色微红,踅身往后退去,“您又逗我,臣可看不懂您二位那高深的用词儿,臣这辈子大约也就是个舞枪弄棒的粗人了。”

沈徽收了笑,不满的哼了声,“你今年都十七了,比我还大两岁,少装什么都不懂。还有,让你没事的时候多读书练字,你哪样儿干了,怨不得管个重华宫都这么费事。”

怀风一点都不急,曼声道,“殿下您手把手教的,臣也算侍卫里头能写会算的了,比那些个内侍又不知强了多少。宫里规矩内监不能识字,除了十二监掌印秉笔、佥书,下剩的那些也还不如臣呢。”说着瞥了一眼容与,指着他道,“不过您看,总还是让您找着会读书识字的人了。”

怀风的话,适时提醒了沈徽,他将那信笺展开,随手扔给容与,“念给我听。”

这是秦太岳的女公子写给沈徽的,容与心里觉得不妥,奈何已将信接在手里,只好低下头去看。

一看之下,顿时惊讶万分,心中狂跳,努力稳了稳声气,才轻声念道,“细雨湿山茶,红艳小园香彻。记得隔年心事,又上元佳节。羹汤仍试小团栾,美意凭谁说。且待烟花散后,看月明微缺。”

念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禁不住看向沈徽。后者面无表情,沉吟良久,随口道,“会填词么?”

容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下意识应道,“略懂一点,填的不好。”

然而这话一出口,他立刻就后悔了。

沈徽神情漫不经心,“和一阕,仿了我的字誊抄好,别让我再费事写一遍。”

刹那间,容与只觉得窘迫感铺天盖地般袭来,简直令他无处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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