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见楼上有很轻的翻找的声音,李方心里紧张极了,拎着棍子,悄么声地一点点上了楼,小心地探头朝声响处看,只见一个黑衣人蒙着面,正在翻看书架上的一本兵书,却似不甚合意,那人又将书放回,又再找。
不知这人要找什么书,可这侯府的藏书楼藏书愈万册,若是不明就里,可是很难查找。
李方见这人生的个子没他高,也没他魁伟,胆子壮了几分,从楼梯上跳出来,喝道:呔!哪里来的毛贼?敢来我家里撒野偷书?
那人却似吓了一跳,手里正看的书也摔落,看到李方,便急忙朝窗口跑去,一探身便穿窗而去。
李方没想到这人行动居然这般迅捷,若是他要走,自己这轻功水平可赶不上他,于是大声喊道:不要走!你这个毛贼!
他拎着棍子也跑到窗口,只是窗口不大,他好不容易出来,看到那人已几个起落逃出好远,于是李方站在房檐上高喊:有贼!抓贼啊!
肃亭侯府是武将府邸,养着府兵侍卫夜间巡逻,这时听到李方大喊,那飞贼有些慌乱,碰出声响,早有侍卫警觉,立时发现与那飞贼缠斗一处。
李方也赶紧朝那贼追去,待他赶到。
那飞贼已踢到两人,这时又有五六人赶来,飞贼急了,从怀中摸出一把金针朝这五六名侍卫撒去,那五六人急忙挥刀拦挡,哪里能尽数挡住,身上早中了好几针,其中一个侍卫是有见识的,喊道:是武当金针,怎么是武当派的高手吗?
这时,李方却从另一个方向赶到了,看那飞贼正撒金针,便照他身后一棍砸下。
那贼反应倒快,感到头顶风响,心知不好,急忙闪身,右肩早中了一棍,口中呼出“婴宁”一声,却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李方心中是有礼数的,也知男人打女人,若传扬出去,自己名声也不好听,有些气馁。
那女子见他迟疑,左手三根金针齐发。
李方的长风棍法以敏捷迅疾见长,那女子受了伤,又是左手,金针力道不如鼎盛之时。
李方一闪身,三根金针全都避过。
那女子见打不到李方,又听见四周更多人声,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脚下发力,又飞墙头,加速飞掠而去。
李方心想也不知她偷了什么,到底不能放过,也上墙头拎着棍子追赶。
四周侍卫赶到时,只看到地上被打伤的侍卫不住呻吟。
李方一直追着那名女子,出了自家宅院,到了街面上,心里有些忐忑。
李方才十四岁,到底是个孩子,平日出门都有大人跟着,这下自己出了家门,心里倒有些忐忑不安。
但向来有些顽强性格,既然做了,便要见个成效,便死死追着那贼不放。
那女子的轻功固然胜过李方,但内力却不如李方这样深厚扎实,筋骨柔弱,又给李方打了一棍,虽然这一棍没有用上什么高深的内力,但李方内功底子深厚,奋力一击,非比寻常,加上他是用极重的狼牙棒练棍法的,筋骨打熬得超过常人,下手本来就重,这小女子挨了李方这一记重棍,其实是痛楚异常,是受了不小的伤。
飞得久了,她就渐渐感觉大汗淋漓,有些不支。可是李方这边,却是奋勇无比,虽然也有些累了,但内力支持,身体条件本来就好,加上性格顽强,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渐渐就追赶得近了。
那女子飞到一处僻静郊野林子,停下来拄膝低头喘息,抬手示意,说:你,你这个小孩不用这么死心眼儿吧,我又没偷走你们家一样东西,你有必要非死死追着我不放吗?
李方看她被追的累得气喘吁吁,心里也有些不忍,他说:你偷偷跑到我家,该是你不对才是!
那女子说:好了好了,你追上我了。那如今,你要如何?抓我去见官吗?我看你未必有这个本事,师兄,你再不现身,我可顶不住了!
这时,一个身穿寻常布衣的男子蒙着面从旁边一棵树上面跳下来,轻轻落地,轻功竟也不俗。
李方见了这人,心中有了三分怯意,心想:兵书上早说了,“穷寇勿追”。我非要逞能追赶,这下糟了,对方来了个强援,两个打我一个,我看是难有胜算,看机会,我还是跑吧。
但随即想到对方轻功比自己好,若是对方要追自己,自己怕很难跑掉,心里又多出许多不安。
那男子下来,却责备那那女飞贼,说道:我早已劝你不要去肃亭侯府,那武将府邸必定是藏龙卧虎,高手如云,你非得不知好歹,如今知道天高地厚了?
那女子却撒娇说:师兄,还要救我一救,我膀子都给打伤了,他还要拉我见官呐!你可不能不管我,不然师傅知道了必定又要责备咱们了。
那男子手中一并长剑,口中叹息,走到李方面前,躬身拱手行礼。
李方慌得也赶紧躬身拱手行礼,心中纳罕:这贼倒是很有礼数。
那男子说道:这位小兄弟,我师妹并非是惯偷的不良飞贼。她只是想搭救此地乡民,记得医书上有治病的方子,闻听你肃亭侯府藏书甚是丰富,所以晚上前往偷阅,实在不曾有冒犯之心,还望海涵。
李方一听,心想:这人多半说的是详情,而且看他动作身形,年龄功夫恐怕都在自己之上。他要是动手,自己恐怕未必是其对手。但对方还是这般有礼,可见确实是好人,何必为难?
所以,他说:我也不明就里,还打伤了她,确实不该。你们要看什么医书,什么药方,我可代为查阅。
那男子听了连忙道谢,说是《本草纲目》和调理脾胃的方子名称。
李方便与他们约定了地点,回身离去。
回到家中,李方母亲好生担忧,一把抱住。
肃亭侯严加斥责了他,说他不敢孤身涉险令父母担忧。
李方自己也觉得自己这次确实不该,于是低头听骂,磕头向父母认错。
第二日,李方到藏书楼抄了那个药方,又偷偷去约定的地方。
这次见到那两个人的真面目。
男的,面貌周正端恭;女的,身材苗条,样貌清秀。
李方将药方交给那男子后,才互道了姓名,知道对方是武当弟子张心和与杨素青。
张心和拱手,说:没想到在这里能够遇到侯爷之子,真是幸会。
李方说:武当派在江湖上威名赫赫,能够结识武当弟子,才是我的荣幸才对。不知张兄此次来渝都有什么要事?
杨素青说:你居然还不知道?明年开春,武举开科比试,我师兄是要去京城参加武举科考呀!你这人武功也不赖,人也不错,要不要也去京城玩玩?
李方想了想,说: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只是,不知道家严会不会同意我去,既然二位有事,那咱们就在此别过,若家人准我去京城参加武举,咱们还有相见之日。
张心和和杨素青听了,一起拱手向李方道别。
李方回到家中,觉得也想去京城看看,但是不知道父亲如何打算。
于是,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在饭桌上对父亲说了武举的事。
肃亭侯是世袭罔替的爵位,目前侯府只李方一个独子,不出意外,将来李方就会承袭爵位,继续率领此地官兵镇守渝都。
所以李政根本就有打算让儿子去参加科举,科举是给寒门子弟出头的机会,自己是权贵之家凑这个热闹干什么?
不过,李政也想到,儿子现在十几岁正是需要历练的时候,总是在家里待着,经历不到什么大风大浪,没法经历真正的艰险磨砺,将来如何担当大任呢?
所以,他说:你想去京城可以去,我的好友抚远大将军岳之轩在京城,你可以带些礼物去探望他。至于科考,那是寒门子弟入仕的途径,你去凑什么热闹?想参加也可以,不想参加也可以,到你岳伯伯那里,你岳伯伯都会照应你的。我也会写信给你师傅徐道长,说你去了京城,如果要传你武功,也到京城去找你。你就出外历练一段时日,每个月写一封家书,托官驿飞鸽传书报平安,省得让你母亲担心记挂。你能做到吗?
见父亲肯让自己走,李方心里着实欢喜,赶紧点头答应。
李政想了想,然后说:那,你就准备准备,准备好了,便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