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一阵冷笑,指着左边两具做宫女打扮的死尸道:“母亲到底是老了,记性越发差了。让儿臣来提醒提醒你,这两个丫头一个是你宫中的梳头宫女,一个是燃香宫女。”他复又指向两个太监打扮的尸体道,“还有两个太监一个是小全子,一个是小安子,是不是?”
顾贵妃弯身朝他们脸上巡视一番,厌弃地以袖掩鼻,目光躲闪,有意回避道:“打成这般跟肉泥似得,哪里认得出,莫不是弄错了?”
“母亲!”李锦厉声道,“人都死在眼前,你还要抵赖,这四个人虽装扮成太监宫女,却都是十足的男儿身,只是长相清秀,骨骼偏小,旁人难以一眼识破罢了。你的身旁尽都是这些人,母亲,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如此不知廉耻。”
“我也是被他们欺瞒的。”顾贵妃急忙辩解。
“住口!”李锦怒喝道,双目放出凶光。顾贵妃被他吼得身子一抖,以手支桌,方才稳住不倒。
“他们已向父皇亲口招供。你可知父皇闻说你的荒淫之事。当即气地昏死过去,醒来后便急诏中书令草拟诏书,要将你赐死,将我废黜。若非我及时得知消息,先下手为强,我的千秋大业就要毁于你一个不知廉耻的妇人之手了。”李锦怒不可遏地斥责道。
顾贵妃一脸愠色抵死不认,两人正在僵持,门外内侍恭敬来报,原是谢流红到了。
顾贵妃正好借此转移话题,忙吩咐道:“将她带进来。”
李锦也没阻止,只负手站在一旁,任由宫女们将谢流红架上殿来。
谢流红身上穿着寝衣,头发也未梳,脸上未着脂粉,泛着病态之色,双目红肿,神情憔悴,显然是重病之中被宫人从床上硬拉扯下来的。
她见了贵妃不慌不乱,见了地上尸体不惊不怕,仍旧不卑不亢、神态自若地下跪行礼。
李锦见她行动颇为迟缓,竟难得好心地给她赐座。
顾贵妃重又恢复了其执掌六宫的气派,端坐高位,大声问道:“谢昭容你可知罪?”
谢流红双手搭在腿上,瘦弱地背脊挺得笔直,冷漠地回道:“臣妾无罪。”
顾贵妃怒道:“你以狐媚之术迷惑皇上,使皇上留恋女色,虚耗龙体,以至病体缠绵,久治不愈。你还敢自称无罪?”
谢流红病体恹恹,虽有气无力,却不容置喙地断然道:“那不过是宫中小人妄加揣测,我与陛下以诗文相会,虽是夫妻更是知己。旁人怎能知道我与陛下诗文互答的畅怀,琴瑟和鸣的相知。便以此恶语污言侮辱我与陛下的情谊。”
顾贵妃怒上心头,又气又妒:“大胆,你是什么身份,焉能与陛下成知己。”
谢流红淡然道:“臣妾说了,这是我与陛下之间的事,旁人万难知道。”她忽的站起,对着贵妃叩首行了大礼,生无可恋的决绝道:“臣妾知陛下如今病情垂危,也知贵妃的厌恶之意。臣妾父母均已去世,陛下便是臣妾唯一的亲人。陛下曾承诺会留道御旨,待他百年之后,放妾出宫,自由婚配。但妾却不愿离开陛下,妾本已准备待陛下不治之时自裁,不想今日贵妃娘娘便已容不下妾了。妾恳切贵妃赐妾一死,死后请贵妃允许妾陪陵,永伴陛下身边。”说完她再次叩首,以示此志之决。
顾贵妃有些吃惊地望着她,正想允准她所请。李锦却以吩咐道:“来人,请谢昭容下去,好生伺候,不得怠慢。”他转而又一脸和色地安抚她道,“昭容快莫作此念,想来陛下若知,定然也不会同意。还请昭容保重身体,莫要过于哀伤。”
谢流红对他回了个淡淡地谢礼,便在宫人地搀扶下慢慢离去。
顾贵妃双颊赤红,胸口急速地起伏,怒气滔滔地质问道:“你这是做什么?这个贱人还留她作甚?”
李锦冷声道:“不要用贱人称呼她,至少她比你忠贞。”
顾贵妃在儿子三番四次地无礼相对之下终于忍无可忍地斥道:“放肆!即便你荣登帝位,我还是你母亲,你的仁孝之礼呢?说话怎能这般没有分寸。”
“母亲?”李锦一脸嘲讽之色,“儿臣早就想请教您,好歹顾氏也是诗书传家,与你一母同胞的四姨是当世闻名的大才女,四岁便会作诗,七岁便会写文。二姨母也紧守妇德,蔺候去世后,一直守寡十七年未曾改嫁。可你怎么就生地如此淫荡。当年父亲争帝,你我与父亲失散,你为了保命,跟那个裨将做的苟且之事,你忘了我可没忘!”
顾贵妃又羞又恼,喝道:“我那也是也为了你,当年情势如此危急,你我母子蒙难在外,若无人护助如何能平安回到陛下身边。我为你遭受奇耻大辱,反而成了你羞辱母亲之词。”说着她竟举袖拭泪,一副心寒痛楚的模样。
她的泪眼楚楚落可怜复可笑。李如观赏丑剧般连连发笑:“你又何苦在我面前装模做样,我那时虽小却已然记事。你与那裨将每日毫无避讳地白日宣淫,又何曾管我的死活。若非舒婕妤暗中接济,将每日讨来饭菜喂于我吃,我早就饿死了。”说毕,他越发阴冷,满含恨意,似要将她撕碎。
“还是为了舒莉。”顾贵妃一拍桌子大声嚷道,她衣袖一挥,桌上的碗碟尽被拂于地上,“你对她打地什么心思,我焉能不知。她这般妖邪之女,欺瞒皇帝还蛊惑你。你为何到今时今日还相信她诋毁你母亲的谎言?”
“我不许你如此污蔑她。”李锦扼住她的手腕将她扭到在地,“你与裨将苟且,与丞相***与假冒成太监宫女的戏子偷情我都可以容忍。虽然想着你这肮脏的身子去伺候父皇,甚是恶心。但那毕竟是你们夫妻之间的私事,与我无干。若你能安安分分地做你的贵妃,我也会好生奉养天年。可你怕她泄露了你的丑事,故意给她扣上不洁的罪名,逼她走上当年贤妃自裁之路,却是我终身难以磨灭之痛。我好恨你啊,母亲!”
他眼中迸射出仇恨之光令她胆寒,她打了个冷战,颤声道:“你不要听信了小人的谗言,我何曾……”
“你还不承认!”李锦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拎起来摔在椅子里,怒声道,“那父皇查到是什么?那我看到的算什么?那寿阳宫中的宫人所招的又是什么?薄皇兄被赐死之前亲口指认是你陷害的舒婕妤。要我把他的供状拿给你看吗?”
顾贵妃半躺在椅子里,扶着腰背,痛地泪水长流,哭泣道:“舒婕妤不过是个外人,我是你生母啊。纵有天大的错处,你也不能……”
“我连父皇都敢杀,你以为我会对你手下留情吗?”他站起身来,蔑视的睥睨,嘲笑道,“母亲?何况你何曾对我有过半分慈爱之心呐。你与丞相暗通曲款,想待父皇大行之后,借助楚氏和顾氏合力,临朝摄政,当吕雉武曌。你怕我不肯顺服听命于你,便拼命想弄出个小儿来。为了防范你挟幼孙登基,我年逾三十没有要过一个孩子。可惜你已人老珠黄,后宫正当青春年华的宫人又不少,父皇这些年病体虚弱,朝廷之事弄得他心力交瘁,他对你的百般献媚实在无甚兴趣,故而你便想尽办法与丞相和这些下贱戏子苟合。父皇将半生心血都洒在前朝,兼之体虚,对后宫所管甚松,乃至被你蒙骗这许多年,你不仅弄死他许多宠妃,打掉他好些未出世的孩子,还和宛晴柔串谋害死他最爱的齐皇后。天下大约再也找不出比你更加恶毒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