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看看门口,也只有抱起了女儿,让银镜拉着儿子一块跟着。银镜明白,此时程家要为绮罗发丧,对程家来说,他们四个是多余的,是不可以被人看到的。
后来她知道青山院是程府的客房,因为二房的屋子是绮罗的,现在他们回来了,太君说是怕她不喜欢,于是给她换了。对银镜来说,去住绮罗的房间,她自然不喜,只是,程安是这府里的主人之一,却住在客院里,又算怎么回事?
这府里没人叫她二奶奶,更不会有人叫他们的孩子为少爷,小姐。他们只承认程安,但是,太君却没叫程安去过,他们一家就被困在了青山院中,没人来看他们,也没人叫他们出去。
整个程家,披麻戴孝为二奶奶送行。没人知道程家二爷回家了,更加没人知道,程家还有新的二奶奶,新的小少爷,小小姐。
绮罗的丧事一完,青儿便把二房的事,都交给了她。二房的财物不少,绮罗那些年,没怎么花过钱,但她本身有诰命,又有官职,还有朝庭的封赏,还有长春堂按月送进来的孝敬,绮罗不管这些事,但是青儿却是个懂事的,许也怕太君不在了,绮罗会无依无靠,也请长春堂的顾掌柜帮忙,一点点的帮着绮罗置办了一些产业。现在绮罗死了,这些东西都是二房的,自然要交给程安。
银镜听着青儿一口一个二奶奶,脑仁都疼了,她和程安没有谈过,程安也没跟她过,程安只是安静的看着那些账本,然后对青儿笑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青儿交了账,便跟太君请辞出府了。她不肯跟着从小一起长大的程安。而她的眼里,自然更不会有自己和孩子们了。
后来,他们还是搬出了程家,去了绮罗的产业里生活。虽然她也觉得气闷,可是再气闷,却也知道,她没有身份,就算她从鞍然带了大把的金银出来,想在京中即刻立足也不可能。那里是青儿夫妇为绮罗准备的养老之处,有药庐,有小小的晒药场,还有一排空空的兔笼。
银镜看着那些摆设就觉得很眼熟,再想想,阿士亚的药庐格局与这一模一样,也是,阿士亚也是段鼎之徒,大家习惯一样,也很正常,原本她是想着,要把这些充满了绮罗记忆的东西,全部拆掉,但程安却叫人送来一些兔子,他和女儿又一块喂里兔子来。
程安那时常常会望着天发呆,其实在鞍然时,他也会。不过在鞍然时,他发呆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谁,他会茫然的问她,自己以前会不会是个坏人?这话逗得银镜乐不可支。
而此时,他发呆,却是他在迷惑,他记起了父母,兄弟,却偏偏忘记了,他曾经娶过妻。所以青儿一口一个二奶奶时,他不敢说话。青儿离开时,他去送,他想问问青儿,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最终,他没问出口。
太君半年后就去世了,鞍然灭了,北边的边患已除,太君终于不用再去帮儿子守边了,身体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可太君一直到去世,也没叫过他们。直到人走了,大奶奶派人来知会了一声,仅此而已。当然,太君还是为他们准备了新的身份,不是程安,而是罗琪夫妇。
再怎么着,太君也是程安生母,他们还是带着孩子们,一块去程家的墓地给老太君磕头。
太君与太公合葬在一起,在墓园的正中,大大的墓碑上,太君的名字是新刻上去的,但是显然,这早就准备了,生同寢,死同穴。银镜和太君对手了一辈子,却依然敬佩太君与太公的,她认真的给太君磕了头,让孩子们也认真的上前烧纸。
离开前,程安还给早逝的大哥程平上了香,程平的墓碑在太公之左,体现了他长子的地位,比太公他们略小一点墓碑上,除了程平的名字之外,右边还空出一块地方,那是留给卢氏的。银镜忙看向了太公墓的右侧,果然,那边的墓地是新的,但墓碑却是旧的,和程平一样的样式,上面赫然刻着对应的名字,程安与段绮罗。
程安死了,在整个程家而言,十八年前那场大战之中,程安就已经死了。所以那个程安是绮罗的,谁也不能抢走。而自己身边的那个人,将永远不再是程家的人,他们与程家将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程安也定定的看着那块墓碑,好半天,回头看着父母的墓,跌跌撞撞的跑出墓园。
银镜明白程安此时的心境,从此,他就孤魂野鬼了,再无家族的庇护,甚至死后,都无一块属于自己的安身之所。那么自己的孩子们怎么办?银镜低头看着孩子们,带着他们离开让他们窒息的程家,就是希望他们有新的开始,而那时,银镜自己都觉得没什么信心了。
以后,她是为了孩子们而活,请先生教儿子读汉书,写汉字,不求他能怎么样,至少他要像一个真正的汉人,好能活在这些汉人的中间。女儿很乖巧,她请了女先生,好好的教导她,只想为她选一个平凡人家的读书郎即可。至于说程安,他更沉默了,每日里就安静的看看书,然后和女儿一块去喂一下兔子。她从来就没问过他,到底想起来没。而程安也没有提,他们夫妇好像从鞍然回归的那一刻里,就成了路人。
银镜是按着中原的礼仪为儿子娶了亲,把女儿嫁了出去。她成了一位平凡的汉人老太太,没人知道她曾经贵为鞍然的长公主。
她每年还是会去看绮罗,一个人去。她会常常会想起她,一个她从来就没见过的女子,她有时会愤愤的盯着墓碑,想大发一场脾气,可是最终,她没有这么做,只是盯着墓碑,想像着,那个用一生时间等待的女子什么样。(未完待续。。)
ps:小p今天上了一天学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