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长的坎坷经历,和浙兵们有着许多相似之处,顿时就激起了他们心中的共鸣:当年保境安民的浙兵,为什么和徐老先生一样,沦落到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尴尬境地?
不少人低下头,有的默默沉思,有的悄悄擦拭着辛酸的泪水。
刘廷用口齿便捷,颇不服气的要和秦林争辩:“秦少保,徐老先生是咱浙兵的恩师,他老人家得您善待,咱们都得向您道声谢,不过……”
秦林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自顾着说下去:“本官在京师,又认得了蓟镇总兵官戚大帅戚老哥,他曾调三千浙兵北上蓟镇拱卫京师()。当日大雨滂沱,蓟镇原来的将士纷纷躲避,唯独这三千浙兵顶盔贯甲立于暴风雨之中,从早到晚不曾乱动一下,于是戚帅治军之能、浙兵军纪之严同时威震九边!”
浙兵们听了只觉与有荣焉,戚继光是一手训练他们的大帅,调去蓟镇的官兵也是他们肩并肩的袍泽战友,夸戚继光、夸那三千浙兵,就是夸他们嘛。
也有不少人经此提醒,想起传言中,秦林和他们的戚大帅情同手足,听他这么说,可见传言不假,于是看待秦林就更加和善了。
刘廷用骄傲的道:“狂风暴雨不后退,尸山血海不畏怯,咱们也能做到!”
秦林突然连珠炮似的发问:“真的吗?邓老将军麾下军威严整的浙兵,徐老先生口中保境安民奋勇杀敌的浙兵,戚大帅统领的狂风吹不散、暴雨打不走的浙兵,会是一群不得命令就涌出营门,挤到省城大街上闹事,挥拳殴打本省巡抚的乌合之众?不不不,要么你们根本不是浙兵,要么就是邓老将军、徐先生和戚大帅对着本官吹牛皮,捣的花架子吧?一定是这样的,回去本官倒要羞他们一羞!”
刘廷用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他平时以心思灵活口齿便捷著称,这时候竟然张口结舌,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浙兵们也惭愧无地,邓子龙、徐文长、戚继光爱兵如子,待他们恩深义重,听得秦林竟怀疑他们胡吹牛皮,人人都变得面红耳赤。
“咱们只顾一时痛快,没想到给戚帅、邓老将军抹黑了……”浙兵们暗暗后悔起来。
也有人高声叫道:“秦少保,戚帅、邓老将军并没有说假话,咱们、咱们真的是浙兵,唉……”
“你们真是浙兵?”秦林装出副诧异的样子,极为痛心疾首的道:“你们就是那支以勇猛顽强严守纪律著称的雄师劲旅?武器钝了可以磨利,号褂烂了可以缝补,军饷短缺也可以补发,但不得号令就随便走出营门,跑到大街上闹事,这还是军队吗?不,这是一群乌合之众,兵痞而已()!”
秦林神色严肃,目光扫到哪里,那一片的浙兵就羞愧的低下了头。
“不、我们不是乌合之众!”守住吴善言的马文英挺起了胸脯,大声道:“弟兄们,让秦少保看看,戚大帅、邓老将军和徐先生没有吹牛!列阵——”
家属们迅速退出,这数万浙兵听得号令,立刻小步快跑着寻找自己的位置,只听得哗啦啦一片脚步声响,巡抚衙门外的小广场上,附近的大街小巷,片刻之后出现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军阵,每个军阵都排得整整齐齐。
马文英双手抱拳行礼:“请秦少保检阅!”
数万浙兵默默肃立,只闻呼吸之声,人人眼睛都望着秦林,虽然手中并无兵器,身上号褂破旧,但那股天下强军的气势就扑面而来。
“这才有点军队的样子,”秦林神色转和,轻轻点了点头,又道:“军饷的事情,本官替你们做主了!但无论如何你们都不该劫持殴打本省巡抚,本官现在就要将吴中丞带回,谁不服气,只管来打本官吧!”
说着,秦林就一提缰绳,照夜玉狮子踢踏踢踏走向列好的军阵,他神色坦然,从数万浙兵中缓缓行去,走到哪里,浙兵军阵就按上官检阅之礼抱拳呼喝,同时朝两边退避。
数万人组成的军阵黑压压一片好似人山人海,唯独秦林所经之处涛分浪裂。
“秦林尽得浙兵之心,咱们没法和他争了,”白莲教主郁闷的叹口气,投向秦林的目光分外“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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