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谈妥,击掌立誓,秦林率威德法王、索南嘉措和哲别,送四位晋商家主出府,有巨大的利益摆在中间,从此双方就是牢不可破的盟友了。
秦林转身回去,四位家主却没有各回各家,而是一起来到了王崇古府上,向来同气连枝。这次遇到这么大的事情,要商量的地方也很多。
“到底还是王世叔见事明白!”杨俊民感叹道:“我等还患得患失,老世叔当机立断。啧啧啧……”
沈鑫和马自励也点头称是。
这个年代,种粮食收租税的利润,已远远不如工商业所得了,比如本来的粮食高产区江南地区,就由种粮食改为种桑养蚕或者栽茶树,朝廷担心粮食不稳影响全局,屡次想制止这种趋势,结果当然是徒劳无功。
晋商既然称为商,经商就是第一位的。大官僚大地主的身份都还要排在后头,土地虽被视为根基,所获的利益却实在不能和行商比。毕竟此时的土地亩产相当有限,佃户也不是天兵天将,总要吃饭才能活命。豪门大户可以不交少交皇粮国税,但官府跟前也要点缀一二,能剩到手的也就不多了,至少利润远不如行商。
刚才杨俊民、沈鑫和马自励犹豫了那么一下,后来想起颇觉后悔。要是因这个就把谈判弄崩了,岂不是因小失大?还是王崇古当断则断,有魄力啊!
殊不知王崇古拈须微笑,脸上露出个狡猾的笑容:“重开丝绸之路,利益多为我们四家所得,关中三晋的土地,却不尽是我四家的,减少的租税也是有限,何必为别人火中取栗?老夫当然要赶紧答应下来。”
哎呀妈呀,杨俊民、沈鑫和马自励齐刷刷击掌叫好。
经商和当地主不一样,大地主和中小地主,在搜刮佃户的力度上并没有太大区别,即使王马杨沈四家再怎么兼并,关中三晋的广袤土地,四家也只占很小一部分,更多的属于各地大大小小的豪强地主,所以张公鱼落实新政,他们受损的利益也极为有限,更多是别人倒霉。
做生意就不同了,越做得大,越有垄断效果,如果不加限制,同行业的中小商家是绝对竞争不过大商家的,所以重开丝绸之路,主要的利润将落入王马杨沈四家的腰包。
这就是封建农业经济和商业资本主义的区别。
马、杨、沈三位虽然不懂什么主义,可都是见多识广的老滑头,王崇古一点拨,这点本质就被他们看得透透的,落实新政降低百姓负担,更多是损害别人利益,开丝绸之路则是自己大赚特赚,慷他人之慨的事情,那是再好不过啦!
此时此刻在马、杨、沈三位眼中,王崇古简直就是个老成了精的家伙,老奸巨猾、老谋深算说的就是他,一时间谀词如潮。
王崇古并不怎么欢喜,反而略带着一点儿落寞,叹息道:“老夫算什么?就算见事比你们稍微通透那么点,也是一步步被那位秦将军算中,你们想想,今天的事情,有哪里能脱出他的算计?咱们都被他牵着鼻子走啊!”
马自励、杨俊民、沈鑫面面相觑,猛然从欢喜中惊醒,都有点不是个滋味儿,在关中三晋称王称霸,自己觉得见识多本事大手腕硬,可和姓秦的一碰,真是步步都走不出他划的范围。
“罢了,今后还有什么可说?也只能跟着人家屁股后面走吧!”马自励说完,自己都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
王崇古遥望天际,悠悠一叹:“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胜旧人……”
秦林府邸,送走了四位客人之后,又重新回到hua厅上,哲别倒也罢了,始终板着脸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儿,威德法王和索南嘉措则时不时的瞅瞅秦林,欲言又止。
秦将军察言观色的功夫何等厉害,哪能不知道这两位的意思?温言笑道:“大事能成,自有无穷财富,两位佛爷在雪域高原想是清苦久了,秦某到时候自有一份香火银奉上。”
“秦将军供奉我佛功德无量!”威德法王合十行礼。
“礼敬三宝自有无穷福报,贫僧为秦将军念经祈福”索南嘉措也俯首行礼。
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雪域高原上百姓穷苦,就算竭力供奉也有限,索南嘉措和威德法王住的庙,有些年没有整修了,佛爷面上的金粉也剥落得斑驳了,点长明灯的酥油也快要枯竭了,听说秦林肯奉送香火银,数目自然不会少到哪里去,两位佛爷心中欢喜,被秦林逼着跳坑的怨念,虽不至全部消散,却也可弥补一二。
哲别在旁边一句话也不说,土默特部受了秦林许多恩惠,还能要他的银子?将来三娘子提兵西向,我哲别便做先锋大将,替秦将军震慑西域吧!
倒是秦林笑着主动拍了拍他的肩膀,请他回去告诉三娘子,重开丝绸之路的利益是见者有份,自然不能短了土默特部的。
以恩义结纳,可以一时而不可一世,所谓升米恩斗米仇是也;如果有了共同的利益,则能把双方绑得更紧……
“恩威并施的枭雄手段,秦兄已做得越来越娴熟了呢!”书房之中,张紫萱望着秦林抿嘴微笑,话语虽是打趣,浓浓的笑容却暴露了内心的欣慰。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张居正同样会行许多权谋手段,至关重要的一点就是始终不忘社稷黎民,秦林已经做到了。
秦林嘿嘿一笑:“我只是在想,京师那位高居九重丹陛的天子,接到消息时是个什么表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