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外走去,石像鬼紧跟在后,利爪在石质的地面上划出道道白痕。这声音实在太过喧哗,不堪其扰的死灵法师暂时终止了它的行动。没过多久他就听到静谧至极的通道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听起来人数不少。
哈提斯不打算直接冲出去。尽管他在力量上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但新的猜想需要新的实验品进行验证。他想要得到的是完好无损的健康人类,而不是一堆残肢断臂。于是他凝神聆听,判断最好的时机。
“这里真的没有通向城外的出口吗?”
虽然回音略微干扰判断,但清亮的嗓音和急切的口吻明显属于少年。哈提斯微微点头。他的同僚们更乐于把孩子当做仪式的祭品。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遇到这样的实验体了。
“或许有,或许没有。”一个温和但更为深沉的成年人的声音回答道,“我们可以试试看,但别抱太大希望。”
“可是我看到很多骑士小说里都写过从这地方逃出去的情节。”又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动动你那指甲盖大小的脑袋,我们活在书里吗?”第四个人低声咆哮道,明显的透露出嘲讽和不耐。
“搭档。”前一个人提高了一点声音。
被训斥的人咕哝了一句什么作为回复。
又一个新的声音加入了进来,也是属于少年的:“如果这里真的能够通到城外的话,那出口一定也会有人看守。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这个。”
这句话为争论做了结尾,于是他们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脚步声逐渐接近。
但哈提斯难得的走神了。他在想那句自己没听清的话——不,不是没听清,那个人的发音非常清楚,哈提斯能够轻易的复述出来,却无法理解,说明那不是通用语。但这种粗嘎有力的音节总是让他有种熟悉感。
随后他想起来了。希尔斯布莱德丘陵的死灵法师和药剂师有时候会从集中营里弄来一些兽人作为自己的实验对象。在哈提斯短暂拜访那里的时候,见过那些生命力顽强的人形野兽在瘟疫和法术面前的表现。不明原因的颓懒在濒死时被疯狂的血性所取代,咆哮,诅咒和挣扎直到最后一刻才会停息。一场实验需要忍受长达几个小时的喧闹,哈提斯因而对兽人的发音模式颇为熟悉。
所以,那也是一句兽人语。
哈提斯对这个结论惊讶极了。为什么会有人类愿意去学习那群绿色蝗虫的语言?没有人,即使是集中营的低贱仆从也不会花心思去和兽人沟通。
如此离经叛道的行为,但与他同行的其他人却像是没听见一样,或者说他们是习以为常?哈提斯突然对这些人的来历和目的产生了好奇。他想知道他们有没有可能和希尔斯布莱德丘陵的“部落”有什么关系,是否能在中间作为调停者?毕竟诅咒教派和兽人没什么冲突的必要——起码现在没有。当瘟疫与死亡横行与大地之上的时候也不会再有。
于是他走了出去。
石像鬼发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吵闹,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宣告。当哈提斯走出去的时候,来人已经站定了位置,不再向前移动。他们之间留下了一个安全的距离,这很好。
月光正好从头顶上的一处缺口投射下来,让他们有了彼此观察的条件。哈提斯粗略的扫了一眼对面。三个少年,被护在后面。三个成年人,身材最高的那个披着斗篷但赤手空拳,一个金发的青年背着锤子,他的容貌和气质让哈提斯非常自然的联想到了圣骑士,死灵法师一时间有些捉摸不定,但当最后一个人走上前来的时候,他的疑惑顿时烟消云散。
这个男人,很明显是这些人的领袖。他迈步向前而其他人都挪动身体让开道路,就像头狼从他的狼群中走出。他金色的眼睛在阴影中闪闪发亮,目光如同注视猎物般饥渴而凶暴,微微卷起的嘴唇露出锋利的犬齿。他的步伐和身上的某种东西让哈提斯想到水晶瓶中剧烈反应的药剂,那呼之欲出的可怖威力仅仅被束缚在一层薄薄的瓶壁之后,也许下一秒就会完全爆发出来——而且他看起来也很乐意这么做。
但最重要的是哈提斯认识那张脸。就在十个小时前,他亲眼见到对方让圣光教会和白银之手颜面扫地,庄严的法庭变成了闹剧的现场,位高权重的陪审员们不得不把受伤的威严和判决一同咽下,以维护他们所谓的神圣信仰——这是唯一能让哈提斯在那噬人的目光下依然没有丢出法术的原因。
“我们得谈谈。”他说。
对方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哈提斯完全分辨不出来他是在笑还是要咆哮,或者二者皆有。
“我听着呢,死灵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