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宁猛地睁开眼睛。
空气变成了淡金色,运转的世界随之冻结。水盆中的波纹丝毫未变,扬起的窗帘停在半空,药水和鲜血的味道消失无踪,邻床的伤员神情古怪,眼也不眨。在这前所未有的寂静中,他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你好啊,老朋友。”不知何时坐在他床边的小小人影打招呼道,声音像小孩子一样尖细。
狄宁缓缓吐出了那口气。
“克罗米。”他费力地坐起身来,冲侏儒伪装下的青铜龙眯起眼睛,“你来这里干什么?”
“当然是来看看你干的怎么样。”克罗米高兴的说,像个真正的侏儒女孩一样在半空中晃着双脚,“很不错,真的。我就知道你能行。”
“我不知道你还会赞许这种行为。”
“哦,我当然会。别告诉我你还没有发现这是另一条时间线。”
“我有。但其中的区别在哪儿?”
“区别在于这里是主时间线衍生出的无数种可能性之一,就像拥有繁茂枝叶的参天树木,其中一根枝干的变化通常不会伤害到根系,进而危害到其整体的存续。”克罗米耸了耸肩,“所以我对你的努力没有意见。你可以别再偷瞄那把伐木斧了吗?我们现在身处时间流之外,你拿不到它的。”
“我只是不确定你的意图。”狄宁说,坐正了一些。
“我知道,我知道。”小侏儒似模似样的叹了口气,“按理说,我确实应该来阻止你的。不过嘛,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这么说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是,但也不是。”克罗米摊开手,“确实是我把你带到了这条时间线上,但这是因为它所呈现出来的景象。它需要你在这里,而我觉得你应该也会喜欢这样一个礼物。不是每个人都有回到过去的机会,不是吗?”
“它需要我。”狄宁重复道,“它需要我做什么?”
“帮它延续下去吧,我猜。还是那个比喻,树木的枝干有长有短,有的粗壮结实,有的柔软易折。这些时间线也是同样,因为包含了无数可能性,它们时而会因为缺少或是多出某些因素而走向崩溃。也许这条时间线指望你的存在能够起到修正这些偏差的作用,从而使它能够维持稳定。”
“你的口气就好像在说它具有自己的意志。”
“唉,这也只是好像而已。有时候某条时间线的确会显现出一种特定的倾向,但往往太过模糊和微弱,所以很难确定这一点。青铜龙军团在这个课题上花费了不计其数的时间,至今没有一个结论能够终结我们的争论。所以不要问我为什么它选择了你这种问题,我只能说,我也不知道。”
狄宁抿起嘴唇。他讨厌别人替他做决定,但他也没法去找时间线的麻烦。况且青铜龙有一点说得对,这对他而言确实是一个意外之喜。他已经努力了这么久,想要把事情向自己想要的方向扭转,如今终于有了一点成果,他不可能就这么放弃。再说了,他还能去哪儿呢?
“那就说点你知道的,我原来所处的那条时间线怎么样了?”
“他们没找到你的尸体,但绝大多数人都觉得你不可能生还了——不过我猜你最关心的不是这个。是的,我们赢了,虽然说来话长,但总之燃烧军团还是被赶出了艾泽拉斯,而且很有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狄宁因为疼痛而紧锁的眉头松开了些许,一个自豪的微笑浮现在他的嘴角。
“正如我所说的,联盟会让他们落荒而逃。”
他的心里既有着尘埃落定的踏实和轻松感,又免不了感受到淡淡的惆怅和失落。这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一直是他和曾经的世界的唯一牵连,而现在得到了解答,也就变成了一个已完成的任务,不会再让他在夜晚辗转反侧。他的过去在此刻划下了一个句号,并将成为记忆的一部分。
“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放心了。”狄宁说,忽视了克罗米的欲言又止,“回到原本的话题。你刚刚提到时间线会因为一些因素而走向崩溃,崩溃的时间线会怎么样?”
小侏儒放弃似的耸了耸肩,顺着他的话回答道:“在你们看来就是世界末日。就好比死亡之翼或者燃烧军团获得了胜利,然后摧毁了所有的生命。当时间的流逝不会再带来任何改变,时间本身的存在也就不再有其意义。”
“那么我的责任就是阻止世界末日?这可比修正偏差好理解多了,起码我知道该怎么着手。”
“我猜也是。你现在就干的蛮不错了。”克罗米朝门外侧了下头,“虽然未来的景象模糊不清,而且还在迅速的变化着,但我起码能够确定事情在往着好的方向发展。至于这个势头能不能够延续下去,那就要看你的努力了。”
“只有我?”狄宁扬起眉毛,“你们这些青铜龙就打算袖手旁观吗?”
“耐心些,我的朋友,时间总是有它自己的安排,我们得等待合适的时机到来。”侏儒从床边跳了下去,一本正经的对他鞠了个躬,“你知道的,我们从来不会迟到。”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空气随之恢复了正常的颜色。之前被隔绝的声音和气味再次涌了回来。窗帘啪嗒一声打在墙上,旁边的伤员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门外有人到处寻找夹板。狄宁盯着那个空荡荡的位置看了一会儿,确认青铜龙不会再回来了,于是一头栽回到枕头上,长出了一口气。
“拯救世界,哼。”他自言自语道,“就好像我没有这么干过似的。”
这一次他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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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