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澜轻抚着下巴若有所思,那天在高阳郡王府上,那位怀德郡王盯着她的眼神可一点儿也不像是低调平和的人啊。
谢安澜素来是不在意别人打量自己的,长成这样不让别人看岂不是无理取闹么?毕竟她看到了长得好看的美男子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的。当时东方靖也在看她,眼神中也带着几分惊艳和惋惜之类的东西,但是却绝对不会让谢安澜觉得不舒服。即便是之后她还欣赏了一次理王的活春宫,现在想起来也依然没有觉得被冒犯的感觉。但是那位怀德郡王就不一样,眼中赤裸裸的带着色欲的眼神,让谢安澜真心觉得想吐。
苏梦寒看了看她的神色,道:“虽然外人都说怀德郡王性格温和内敛,而且有些懦弱。连为自己的亲妹妹出头说句话都不敢。但是,真实的性子外人怎么会知道呢?他将朔阳郡主嫁给柳家,对朔阳郡主不管不顾,甚至死了都没有替她说过一句话。这到底是懦弱还是…冷酷无情,谁都不好说。”
谢安澜点点头,她心中觉得只怕还是后者多一些。或许,这也正是昭平帝对怀德郡王感兴趣的地方?太能忍了,这种人若不是真的软货那必然就是心怀叵测。
苏梦寒笑道:“无衣公子若是真的对怀德郡王感兴趣,其实还有个法子。只是不知道公子敢不敢?”
谢安澜挑眉,耐心地听着他下面的话。
苏梦寒道:“怀德郡王在京城的倚红阁有个红颜知己叫杨柳青,几乎每个月都会去个三五次。无衣公子风流倜傥,若是有兴趣也可以去看看。”
谢安澜抽了抽嘴角,无语地看着苏梦寒。苏梦寒笑吟吟地回望她,似乎本店也不觉得提议让一个女子去逛青楼是个什么奇怪的事情。谢安澜倒也淡定,青楼什么的,她又不是没去过。扬眉道;“哦?一个人去这种地方也是索然无味,不如苏公子一块儿去?”
这回换成苏梦寒嘴角抽搐了:姑娘,你看不出来我是开玩笑的么?
“既然这样…不如请陆大人一起去?”苏梦寒笑容温雅的提议道。
“……”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面眼中看到了无语。
真不想跟这个人说话!
谢安澜抬手揉了揉眉心,叹气道:“这事儿,还是回头再说吧。”
苏梦寒低声笑道:“果然啊,这世上的女子都是宁愿自己的去逛青楼,也不肯让丈夫去逛青楼的。”
谢安澜心中暗道:你知道什么啊,我就是担心陆四少不让我去逛青楼啊。
苏梦寒倒也不多做调侃,只是问道:“听说静水居被人给砸了,需要帮忙么?”
谢安澜摆摆手道:“多谢,我心理有数。”
苏梦寒似乎想起什么莞尔笑道:“说的也是,就算最近静水居不能开张,你不是也已经拿拿回损失了么?”谢安澜无奈地叹气道:“我也得罪了不少人。”
苏梦寒不以为意,“做生意,总是免不了要得罪人的么。”
谢安澜与苏梦寒悠然喝茶时,承天府里的陆离却没有那么轻松自在了。陆离已经连续在承天府看了快半个月的卷宗资料了,似乎也不觉得厌烦。曾大人没有让他管承天府的具体事宜,他也不着急。毕竟承天府的各种卷宗堆积如山,想要在短短半个月内看完也是不现实的。只是陆离和曾大人不着急,却不代表别人也不着急。一时间整个承天府衙门里都在流传新来的通判是个绣花枕头什么都不懂。不然怎么府尹大人将他打发去库房吃灰,他也什么都不敢说乖乖地就去了。
听完陆英打探来的这些小道消息,陆离俊雅地容颜微微愣了愣,很是不解地道:“这些消息,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陆英摇头,还有些余怒未平的道:“谁知道呢,整个承天府上下都传遍了。”
难怪这两天,承天府的众人看他的眼光有些怪异呢。
陆英有些担心地道:“四爷,难道就任由那些人这么说?”
陆离不以为然,“不然呢?真的顺了他们的意去跟府尹大人争权?我一个六品通判去跟一个三品承天府尹正面硬杠,我脑子被门挤了么?”陆英也觉得有些问题,但是另一方同样也是问题,“但是一直这么下去……”官员的政绩很重要,名声同样重要。四爷窝在库房里看卷宗,政绩自然是没有的,再这么传下去,名声也要没有了。
陆离道:“不用担心,对了,府丞大人那里怎么样了?”
“府丞?”陆英想了想,承天府与外地的府衙不一样,府尹之下并不设通知,而是多了一位府丞。也就是柳三之前的那个位置,只比府尹低了一级,品级比通判要高得多,但是因为没有通判特殊的监察权力,倒是不那么显眼。如今这位承天府府丞是柳三之后上位的,听说之前一直在太仆寺的少卿的位置上盘桓了十多年。是以这位府丞大人年纪比曾大人要大得多,品级却比他要低一些。如果不是正巧年初柳三倒霉了,这位只怕还捞不到这个位置。当初在太仆寺头上压着个太仆寺卿,如今到了承天府,头上又压着个承天府尹,说来这位也是个万年老二的命。
至于承天府另一位品级高于陆离的正五品治中,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既没有什么争权夺势的野心,好像也没有什么奋发向上的雄心,看起来倒像是来承天府养老的。
“汪大人…好像很是和善。方才还让属下跟大人提个醒,做官的还是要为朝廷做些实事才好,不可整日埋头在故纸堆中。”
陆离唇边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道:“哦?汪大人提醒的是,既然如此,咱们就去府尹大人那里走一趟吧。”说着,陆离便跟着起身收拾起桌上的卷宗了。
陆英看了那一桌子堆得厚厚的东西,“四爷不看了?”
陆离道:“自然要看,但是也确实不敢耽误了正事,还是抽时间再看吧。”
陆英点头,他看到这些东西就头疼。
来到府尹大人的办公的房间时,正好遇到府尹大人的幕僚杨圭从里面出来。杨圭连忙躬身行礼,“见过陆大人。”
陆离微微点头道:“杨先生不必多了,不知府尹大人此时可有空闲?”
杨圭道:“曾大人正在与徐治中议事,不如在下进去……”
陆离摇摇头道:“不必,在下并无要事,稍等片刻便是。”
杨圭点头道:“如此,大人不如在廊下坐坐?”
陆离也不拒绝,正要点头门里已经传来了曾大人的声音,“是陆大人来了,正好,进来说话吧。”
陆离只得朝杨圭点了下头转身推门进去。
书房里,曾大人和一个胡须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坐着说话。那老者正是陆离刚到承天府报到之后曾大人曾经给他引见过得承天府正五品治中,徐大人。
“见过曾大人,徐大人。”陆离恭敬地道。
曾大人笑道:“陆大人不必多礼,坐下说话。我正想着是不是让人去请陆大人,又怕扰了陆大人读书的雅兴啊。”
陆离面带羞愧,“下官初来乍到年轻识浅,若非听了汪大人教导还不知自己实在是有负皇恩。那些故纸什么时候都能看,大人若有什么事情需要下官去办的,尽管仿佛便是。”
曾大人微微挑眉,“哦,原来如此啊。陆大人倒也不必自责,多了解一些承天府以前的卷宗和事务,陆大人办差也会容易得多。如今却正是有一见要事需要跟陆大人和徐大人商议。”
陆离和徐治中齐声道:“大人请吩咐。”
曾大人摸着短须道:“这个么马上就要到收夏税的时候了。”
两人洗耳恭听,陆离眼神微闪若有所悟。东陵实施的是两税法,分夏秋两季征税,征收的标准是十税一。这个税收不算重,但是也绝不算轻。因为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了,除了粮食的税收,每季还需要交纳定额的棉布之类,也可用银钱代替,还有人丁税,还有徭役,零零总总加起来,自己有田地的人家只要不遇到灾年日子还能够过得去,而靠着租赁别人的田地为生的老百姓,日子却是永远都过不好的。因为每年的收成有四成都是要上交的。
曾大人叹了口气道,“陆大人有所不知,但是徐大人应当知道。这上雍皇城里什么都不多,唯独当官的权贵多得很。”
两人点头,曾大人道:“是以雍州这些有着大量田地的人,纷纷想方设法将自己的土地挂在了那些有功名的人名下。如此一来,就税收自然也就免了。只是雍州不比别的地方,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雍州的税收也就一直都收不上来,但是百姓的赋税却半点也没有减轻。这种情况,咱们承天府治下尤其严重,上雍天子脚下,土地肥沃,这几年也是风调雨顺。但是两位可知道,去年承天府治下的粮食税收是多少?”
“请大人指教。”
曾大人轻哼一声道:“承天府治下共有可耕种的土地11万五千顷,所收的粮税应当不少于一百五十万石,但是去年,整个承天府收上来的还不到四十万石!哼,今年若是再收不上来,本官这个承天府尹大概也就做到头了。”
听了这话,两人都是沉默了。这种情况可比寻常的情况麻烦多了,并不是百姓没有粮实在收不上来,也不是下面等官员贪墨以至于税收减少。而是根本没法收,有功名在身的人免税这是朝廷一直以来执行的政策,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其实这种事情历朝历代一直都是存在的,只是承天府治下显得格外的过分罢了。谁让承天府附近除了皇庄,宗室权贵的产业就是达官贵人呢?别看京城里有的当官的好像手里并不宽裕,只怕随便拽一个出来,名下都有几百上千亩的良田。
曾大人看向两人,“如何?两位可有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