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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摄政王府邸
精致华贵的屋子内,有女子对镜梳妆,面含娇羞。
正是时,敲门的声音响起,随即便见一个婢女缓步入内。
一看见那婢女,女子便略微有些羞涩的问道:“绿屏,王爷来了么?”
“王妃……”唤作绿屏的婢女闻言,踌蹴道:“王爷他……他临时有些事情,来不了了。”
说着,绿屏便低下头,眼底满是担忧之色。
绿屏是摄政王妃凤年年的陪嫁丫头,她自小伺候着凤年年,对凤年年确实是一片忠心。
“王爷是不是还在处理政事?”一瞬间,凤年年脸色苍白起来,捏着木梳的手也跟着一顿,只是即便如此,她说出来的话还是含着体贴贤惠之意。
绿屏闻言,心下一疼,便忍不住急道:“王妃,王爷今日政事已是早早处理完了,听说现下人已经去了听音阁……王妃总这般善解人意,若是哪一天王爷将那妓子带进府中,王妃可如何是好?”
听音阁是烟京有名的青楼,只是,相较于一般的青楼,听音阁却养着许多卖艺不卖身的歌姬、舞姬、艺姬,其中琴技最好的,便数艺姬于小婵了。
听闻于小婵生的貌美非常,十四岁出名,性子也是高傲的很,烟京中能够见得到她的,寥寥无几,然而,即便如此,楼霄却也算其中一个,甚至众所皆知,楼霄时常去听音阁赏于小婵的琴声。
绿屏的话一落地,便见凤年年咬唇,脸色愈发苍白起来:“绿屏,你莫要胡说,若是王爷当真对那于小婵有意,如何会这么多年,还不将她带进府中?如何又会向爹爹,求娶于我?”
凤年年是当朝威虎将军的独女,是他捧在掌心的明珠,曾几何时,也是求娶之人踏破门槛。她生的极好,性子也软乎,只唯独不好的,便是瞧着有些病气怏怏。即便没病,也如西子一般,捧心蹙眉,倒是生生减去了几分原本的姿色。
而她的父亲威虎将军,虽不算权势滔天,但由于他常年驻守边疆,重兵在手,也是颇为人忌惮,甚至于烟京好些个贵胄门阀,竞相讨好。
“王妃……”绿屏看不过去她的自欺欺人,不由脱口而出道:“奴婢听闻,王爷当初求娶王妃,不过是想要拉拢将军的权势,正恰好王妃一心扑在王爷的身上……如今才……”
“不要说了,绿屏!”一瞬间,凤年年眼底便浮现了泪花,她咬着红唇,蹙眉道:“王爷不是你说的那般,你莫要诋毁了王爷!”
她认识的楼霄,玉树临风,邪魅而清俊明朗,如何会是那等子为了权势而屈服的人?如何又是那种卑劣之辈?
一想到这里,凤年年眼底的泪,便更加汹涌起来。
诚然她知道自己其实是在自欺欺人,诚然她也知道,成亲几个月,他从来没有碰过自己,便是成婚当日……红盖头也是她自己掀开,可思慕了许多年的郎君,叫她怎么能够放得下?
“王妃……”瞧着这般怯懦而死心眼的主子,绿屏一颗心都碎裂开来,心下不由有些怨恨,分明求娶的是王爷,为何还这般冷情的对待她家王妃?难道连敷衍……他都做不到吗?
或者说……当真如那人所说,王爷心中,其实有其他人?
一想起这个可能,绿屏便不由瞪大眼睛,急切道:“王妃,奴婢……奴婢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王爷其实心中……另有他人,所以他才如此待王妃,也同样的不将那妓子带回府上!”
“绿屏,你在说什么?”凤年年心下不解,只一边抹了抹眼泪,一边忧伤道:“王爷那般英武的人,若是当真心系他人,怎会甘愿听之任之,这么多年来,还无法如愿呢?”
即便凤年年与楼霄没有夫妻之实,但凤年年对楼霄上心了这么些年,如何能够不知悉一二楼霄的性子呢?
若是楼霄当真有欢喜之人,当初便不会向她的父亲求娶,更不会将正妃之位给她。
“王妃,千真万确!”绿屏咬着牙,回忆道:“奴婢方才出去,便听府中翠儿和管事的妈妈闲聊了,说是王爷真心欢喜的,其实是……左相孟瑶!”
孟瑶?凤年年摇了摇头,不相信道:“我见过孟瑶,也见过王爷看孟瑶的眼神,那般冷淡,决计不是看心爱之人该有的。”
凤年年虽没有孟瑶年长,却是见过孟瑶几面,当初孟瑶还未当上左相的时候,她曾与父亲到宫中,那时候便瞧见了孟瑶与楼霄有过交谈,只是当时隔得有些远,再加上她心中紧张,便只堪堪听了只言片语,并不明白所为何事。
“那……会不会是其他人?”绿屏皱着眉头,思索道:“奴婢记得,三年前王妃让奴婢来送庚帖的时候,便意外的听见府邸里头有女子和王爷说笑的声音,只那时候被管家催着离开了,奴婢便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绿屏的话一落地,凤年年脸上的神色便是一僵,她看了眼绿屏,见绿屏不似说谎的模样,心下立即便寒凉了起来,有刺骨的冷意,冻得她发颤。
如若当真有这么一个女子……那么一切便又解释的通了,难怪那一次他喝醉酒,好似将她误认作是谁一般,只口中呢喃着,不要离开他。那时候她以为楼霄是在怀念已故的亲人,便不曾作他想,如今细思起来……原来最傻的是她啊!
“绿屏,”深吸一口气,凤年年泫然欲泣道:“拿纸和笔来,我要给爹爹写一封信。”
她要知道,他心中挚爱是谁,可知道了又能如何,凤年年却没有去思考,或者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查清一切后,她又会如何自处。
……
……
一夜之间,大景朝的长宁王世子与世子妃的名讳,响彻整个烟京,众人皆言长宁王世子一掷万金,只为博美人一笑,更有人说,长宁王世子妃乃妖姬转世,魅惑的长宁王世子失了本性,如今这两夫妻如此一副恩爱有加的模样,看的烟京大部分女子都眼红不已,恨不得自己便是那美若妖姬的长宁王世子妃。
只是那一头,苏子衿和司言一直到次日,才下了画舫,回了驿站。
相较于司言的好精神,苏子衿显得有些疲倦,分明先前说过不让司言进屋子的,可昨夜在画舫上,两人却又是行了周公之礼……如此一来,苏子衿便愈发觉得,司言这厮是个腹黑的,也难怪乎那日他那么容易松口,原来是在这处等着她呢!
两人一路,便径直回到了驿站,稍稍沐浴之后,苏子衿便打算歇息一会儿,却是未曾料到,楼宁玉那边,昨夜传了消息与她,只是她昨夜不在驿站,信函便由着青问收着。
站在窗台边,苏子衿缓缓拆开了信函,只是,眸光在触及信函中的内容时,她眉梢不由一动,显得有些诧异。
司言见此,便抿起薄唇,清冷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现下他们两人,其实算是开诚布公的很,但凡有事,苏子衿都不会背着司言,而司言亦是一样,他会在一旁出谋划策,与她共同商讨。
“右相府中……忽然有神秘女子出现。”苏子衿凝眸,微微一笑道:“只是瞧着楼宁玉的意思,钟离对那女子甚是保护。”
说着,苏子衿径直便将手中的信函递到了司言面前,示意他亲自一看。
司言倒也没有犹豫,便点了点头,接过信函看了起来。只看到某一处的时候,他凤眸微微幽深,下一刻,便听到他语气薄凉,淡淡道:“钟离对这女子,大抵是极为上心的。”
极为上心?苏子衿一愣,便不解道:“何以见得?”
若只是保护的话,只能说是上心,可司言的这‘极’一个字,俨然便是有更深层的含义……钟离心悦这女子!
“楼宁玉提及,别院内有婢女被斩杀。”司言抬眼,冷然道:“我调查过,钟离此人也算是平易近人,在百姓中的口碑还算不错,若是他斩杀婢女,便是意味着,这婢女做了什么错事,可一个婢女,能够做错什么?无非便是轻慢或者多嘴,若是这般,便足以证明,那女子在钟离心中,占据着极为重要的地位。”
司言的这一番解释,苏子衿心下倒是有了几分了然,点了点头,她便道:“可阿言,据调查,钟离并没有心上人。”
正因为调查过钟离,苏子衿先前在夜宴上,才说钟离有断袖之嫌,而如今不过短短一两日,钟离哪儿冒出来一个心上人?
“钟离不可能一辈子都藏着那女子。”司言面色寡淡,沉吟道:“大约不需要多久,他便会将这女子公布于众。”
男子若是真心欢喜一个女子,不会愿意名不正言不顺的与之苟且,尤其是在东篱这等极为重礼教的地方……所以,司言相信,依着钟离的性子与他对这女子的真心,想来要不了多久,这女子便会被暴露在阳光底下,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苏子衿闻言,只若有所思的颔首,心下却是有莫名的感觉涌出,便是她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一回事。
想了想,她看向司言,缓缓攒出一个笑来,轻声道:“阿言,你前两日没有回来,我大抵是谋划了一件事……”
说着,苏子衿压低了声音,将自己的谋划同司言说了起来。
司言沉默的瞧着苏子衿,见那双桃花眸子满是璀璨的光芒,心下深觉喜悦。
有些男人喜欢单纯无害的女子,而司言这厮却是独特,他喜欢的便正是这般算计他人时候,满眼皆是笑意的苏子衿。
尤其这般模样,委实让人瞧着心动不已。
……
……
与此同时,孟府。
御使大夫孟伏坐在太师椅上,沉声道:“瑶儿,听说你昨夜做了愚蠢的事情?”
昨夜孟瑶与苏子衿的争端,早已随着苏子衿和司言绢蝶情深的消息,一同传遍了整个烟京,更有甚者,一大堆百姓对此,议论纷纷。
对面的孟瑶闻言,只抿了口清茶,平静一笑,道:“爹爹,那件事是我身边的婢女不懂事,我已经处理了。”
昨夜回去,孟瑶便已然赐了杯毒酒与心红,只当她是自知罪孽深重,有愧于人,便自尽了。
毕竟只有这般,那些怀疑的百姓才会释然一些,不会将苏子衿昨夜所说的……说她手段狠辣才教出那么些个同样狠辣的婢女的事情,放在心上。
“瑶儿,你可得好好管束一番你手下的婢女了!”一听孟瑶如此说,孟伏便不悦的看了眼孟瑶,道:“这一个两个,难道你还没得到教训?”
孟伏的语气,其实不似像在教训女儿,反倒是像教训下属,那股子严厉斥责的意味,着实明显的很。
孟瑶敛下心中那抹情绪,只淡淡一笑,回道:“爹爹放心,昨夜处理心红的时候,便是一次杀鸡儆猴,想来今后她们,很难再如此不知情势,自作主张了。”
这三年来,大抵也是因为她高高在上惯了,随即而来的,便是那些个婢女也跟着嚣张起来,就是因着这点疏忽,才害得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苏子衿面前吃瘪,孟瑶自然心中有数,故而昨夜一回去,便立即处置了心红,同时也是警醒一番其他的奴仆。
听着孟瑶的话,孟伏到底是气消了一点,想了想,他便又道:“对付苏子衿的事情,你可是都有法子了?”
“已经有了,爹爹不必担忧。”孟瑶清丽一笑,只眼底划过一抹不为人知的晦涩,却是孟伏没有捕捉到的。
“你办事,为父一向放心。”孟伏说着,便投给孟瑶一个肯定的眼神。
其实他自己也是要苏子衿死,可他此番却是只让她来动手,俨然便是打算撇开干系,又想获得利益的,若是孟瑶成功自是最好,若是孟瑶不幸失败了,被揪出来了,那么孟家也依旧可以摘得干净,毕竟早两年的时候,孟瑶便已然出去独自立府了。
只是,孟伏以为这点孟瑶不知道,或者说,他知道孟瑶即便知道,也不会如何,毕竟孟瑶要仰仗孟家,至少现下不会同孟家翻脸。
听着孟伏宽慰的话,孟瑶心中一片冰冷,只她掩饰的极好,便是丝毫,也难以令人看得出来。
这一头,孟伏停顿了下,似乎想起了什么,鹰眸沉沉道:“瑶儿,你如今也是年纪不小了,再过几年恐怕嫁不出去,为父这两日为你思忖了很久,最后挑定一个人选……”
说着,孟伏抬眼,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孟瑶,才道:“摄政王待你不错,又加之咱们与他本就是同一个阵营,若是你能够嫁给他……至少做个侧妃也是极好。”
楼霄的心思,一直很难捉摸,孟家虽因着孟瑶与楼霄的关系,一路攀升,可说到底,孟伏心中却是不安,在他看来,楼霄权势滔天,将来要做东篱的皇帝,若是孟瑶能够嫁给楼霄,那凤年年一定不是孟瑶的对手,等到一定的时候,再铲除凤年年……孟家未来的富贵与地位,俨然便是牢牢的不会动摇!
然而,孟伏的话一出,孟瑶便不禁皱起了眉头,下一刻,便见她笑容微冷,反问道:“爹爹以为,摄政王是瑶儿最好的人选?难道爹爹不认为,司言那般举世无双的人,亦是不比摄政王差吗?若是瑶儿嫁给司言,第一个便可以铲除苏子衿,等到苏子衿死了,司言为我们所用,即便是在东篱的土地上,摄政王也照样不能够动咱们孟家分毫!”
“荒唐!”孟伏闻言,立即拍了下桌子,厉声道:“司言那人如何厉害,你不知道?若是偷鸡不成,只会连累了整个孟府!你难道看不清形势,分不清谁更有用吗?”
这话一出,便是惹得孟瑶有些不快了,孟伏如此言语,不过是在否认她的能力,觉得她无法诱惑司言上勾,可与此相反的,便是在说苏子衿比她更有能耐!
心下升起一丝逆反,孟瑶神色亦是少见的冷了几分下来,不待孟伏反应便听她道:“爹爹,这件事我说的算,若是我不愿意,谁也勉强不了!既然爹爹如此信誓旦旦,不妨便瞧着女儿如何将司言俘获,如何将苏子衿斩杀!”
她生平,最恨的便是不如苏子衿,分明她比苏子衿聪慧,比她讨喜,比她那一个野种更堂堂正正,可命运之神,总是眷顾着她,站在她的一边……苏子衿有多么光鲜,便是承托出她孟瑶多么低劣,这一点,是她永远也不愿意承认,不想看到的!
说着,也不待孟伏说话,孟瑶便扯出一个笑来,她仿佛恢复了理智一般,神色依旧平静,继续道:“爹爹,若是无事,女儿便先回去了,明日四国比试,可还有好些事情要忙活呢!”
一言落下,孟瑶便放下手中的杯盏,缓缓起身,转而踏出了这门槛。
身后,孟伏盯着孟瑶离去的背影,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一直以为孟瑶这个女儿聪慧却好掌握,只是没有想到,如今的她竟是如此难以掌控……若是现下的事情处理妥当了,可还要留着她一条性命?
……
……
三月三十一这一日,四国比试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