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什么?”苏子衿凝眸,妩媚的脸容有深色划过。
“呵,”孟瑶抚了抚发上的簪子,笑道:“当初若水好像是死在你的怀里罢?”
“子衿,”这时候,司言却是漠然出声,凉声道:“不要听她胡说。”
一边说,司言一边上前,牵过苏子衿的发冷的素手,眸底一片怜惜。
他看得出来,苏子衿现下满腔恨意,满目疮痍,可他无法为她做什么,唯一能做的便是在一旁静默的陪着她,护着她,让她知道还有他在身边。
“阿言……”苏子衿抬眼看向司言,一瞬间有暖流涌入心房。
那宽厚而温暖的手掌将她包裹住,带着一股炙热和温柔,让她倍感安心,一时间连着波动的情绪,也渐渐被抚平下来。
只是,司言和苏子衿这般脉脉含情的温暖,仿若灼烧了孟瑶一般,就见她忽然厉声道:“胡说?若是你不信,大可回去看一看,那若水是不是后脑勺有一颗红点!”
孟瑶的话一落地,苏子衿便整个人僵住了,有冰冷之意席卷她的背脊,令她不由脸色苍白起来。
那日她和若水一起酿酒,若水曾因太热的缘故,拉过领口,而那时她正站在她的背后,确实见过那类似于红痣一般的小点。
那时候她心中还有些奇怪,毕竟从前若水并没有那一点通红……
可如今听着孟瑶的话,她便顿时觉得压抑无比。方才孟瑶说她死了若水也一样会死……
强压下心头的不安,苏子衿眉眼舒展,微微笑道:“孟瑶,你当我会相信么?”
苏子衿知道孟瑶这般人只会得寸进尺,所以在她的面前,苏子衿不会轻易表现出丝毫异色。
“相不相信倒是无妨。”孟瑶闻言,只得意的一笑,语气难得的有了几分骄矜:“毕竟我如是死了,若水一定活不下去!”
当年苏子衿有多么在意若水,孟瑶心中清楚,所以她救活了那个姑娘,只为等着有朝一日,让苏子衿再痛一次!
毕竟这世界上,没什么可以比拟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悲痛更让人觉得无法承受!既然知道就算被苏子衿带回去,也是生不如死的活着,她何必不以最后的底牌,反将一军呢?
“这一次,我不会再输!”说着,她忽然后退一步,手中有匕首滑落,就在苏子衿震惊之际,孟瑶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来,手下狠辣一划,脖颈处顿时鲜血飞溅。
苏子衿瞳孔微微一缩,下一刻便见孟瑶整个人往后倒去,‘砰’的一声,再无声息。
司言见此,不由握了握苏子衿的手,低声道:“子衿,莫怕。”
一边说,司言一边抬眼看向落风,落风会意,便径直上前,探了探孟瑶的鼻息,片刻之后,才禀报道:“爷,死了。”
死了?苏子衿心中有慌乱浮起,就见她看了眼司言,咬唇道:“阿言,我们回去,快回去!”
若水……她的若水啊!
绝不能够再一次失去她,不能够!
“好,我们回去。”司言抚了抚她的眉眼,清冷的眸底一片疼惜。
……
……
与此同时,驿站。
“唉……苏子衿这家伙,肯定是跑出去了。”喜乐坐在树干上,甩着小脚丫子,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叹道:“真是寂寞啊,空虚啊!”
这几日,喜乐也算是找了苏子衿好几次,唯独昨日瞧见了,却是一个陌生的‘苏子衿’。虽说那模样和苏子衿没有差别,可喜乐却是一眼便觉察出了不同之处。
不过,她倒也不是那等子没有头脑之人,既然苏子衿要人来假扮自己,终归是不想被拆穿的,所以大抵寒暄了两句,哄得了一壶美酒,喜乐便兀自回去了。
就在喜乐兀自摇头的时候,一道清润的嗓音忽然传来:“喜乐姑娘原是寂寞了?”
“是啊!”下意识的,喜乐便回了那么一句,只是,话一出口,她便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这样一想,她便径直低下脑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就见树底下,苏墨长身如玉,桃花眸子弯弯,显得很是好看。
“呦!酥胸!”喜乐笑起来,唇边露出离漩涡:“怎的今儿个这么好心情,知道来看我了?”
自那次苏墨问了苏子衿的寒毒之后,喜乐便很少看见苏墨了,这一度让喜乐以为,苏墨其实就是图她的‘消息’,当然,这事儿她也只是放在肚子里头哼哼两声,过后便是又给忘记了。
苏墨一愣,随即笑道:“喜乐姑娘误会了。”
“误会什么?”喜乐一个翻身,整个人挂在树干上,头朝下道:“莫不是酥胸这几日一直惦记着我?”
一边说,喜乐一边笑嘻嘻的,那玉雪一般的小脸因着倒挂的缘故,一瞬间便泛出红润的色泽,远远瞧着便是一个熟透了的苹果。
“咳。”苏墨闻言,尴尬道:“苏某其实只是路过罢了。”
不是专门来看她,而是喜乐如今是在驿站的大院子里头,但凡出个院子,都要经过这里。
“酥胸,你这样真的很不可爱!”喜乐眉梢一蹙,却依旧不动身子,扮了个鬼脸,煞有介事道:“看来是没有男孩子喜欢你了。”
苏墨闻言,哭笑不得道:“喜乐姑娘,我是正常男子。”
虽然对喜乐的性子,苏墨委实熟知不已,可每每她一副他喜欢男子的模样……真是叫他难以面对啊。
“我知道啊,你不喜欢倒是没错,”喜乐理所应当道:“可是这并不妨碍其他男孩子喜欢你。”
苏墨:“……”
喜乐姑娘,我真是输给你了……
见苏墨不说话,喜乐不由哈哈一笑,似乎瞧着苏墨吃瘪,就心中欢愉一般。
只她如今倒是忘记了,自己是倒挂在树上,这般一笑,整个便给自己的唾沫呛了一口,如此一来,她整个人便顿时失了平衡,头朝下的,就要往下摔去。
寻常人要摔,大抵都会尖叫一声,尤其是女子,可喜乐这姑娘确实不同,就见她瘪红着脸,一边咳,一边大喊一声:“酥……咳酥胸……咳胸,快接住我!”
苏墨一愣,抬眼便见喜乐像自上而下,落了下来。
心中一惊,他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便伸出手,稳稳的接住了喜乐。
小姑娘个子娇小,人也瘦瘦的模样,可当真抱在怀中,便又有些沉甸甸的,顿时让苏墨有些诧异起来。
只是,那诧异却只是在一瞬间,下一刻,他便脱口道:“喜乐姑娘这样刚刚好。”
从前他总觉喜乐太瘦,比起苏子衿的瘦弱,简直是三斤八两,不知是不是太过心疼苏子衿的瘦弱,他心中对女子的概念,便是不能太瘦。
“啊?刚刚好?”喜乐顺了顺自己的气息,有些不懂苏墨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刚刚好’是个什么意思。
然而,下一刻,她便不由瞪大眸子,惊悚道:“酥胸……你……你手放哪里了!”
说着,喜乐却是不敢低眉去看,但肚脐以上,脖子以下的某个部位,有种奇异的感觉……
苏墨闻言,不由一顿,随即便顺着视线看去……一瞬间,他白皙的脸上涨红起来,下意识便松了自己的手,仿若被雷电击中一般,将喜乐扔了出去。
喜乐被扔的有些猝不及防,不过她武艺不错,好歹能勉强站稳脚,不至于摔倒。
“你竟然是这样的酥胸!”喜乐不高兴的瞪着苏墨,大大的眼睛里头,满是嫌弃。
方才苏墨说她‘刚刚好’,所以说……是说她的胸刚刚好?
“喜乐姑娘,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苏墨慌张道:“我……我是说喜乐姑娘的重量……不是,是分量……也不对……”
苏墨长这么大,哪里有过这样的经验?尤其是喜乐一副看登徒子的眼神瞧他,更是惊得他说不出话来。
瞧着苏墨结结巴巴说了一大堆,却仍旧没有说到重点上的模样,喜乐一时间便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原本还有些郁闷的心情,不知为何也在一瞬间便消散了去。
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听得苏墨整个人一僵,耳根子立即便红了起来……尤其见喜乐那般爽朗而不拘小节的模样,苏墨心中更是窘迫不已。
“酥胸不必紧张,”喜乐忍着笑意,故作正经的拍了拍苏墨的肩膀,说道:“我们江湖中人,不必拘泥这些小节。”
苏墨这模样,倒是丝毫与登徒子挂不上钩,喜乐想了想,大约只是方才他为了接住她,而一时不小心的举动。
“喜乐姑娘当真不介意么?”苏墨心下诧异,好似从未认识过喜乐一般,桃花眸子闪过一抹怔色。
虽然一直以来苏墨都知道喜乐是个直率而胆大的姑娘,可方才他那般作为……放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其实都有理由赖上他的。
喜乐闻言,不甚介怀道:“不然呢?难道我介意,酥胸就来娶我吗?”
这话不过是喜乐随口一说的,倒是没有要较真的意思,可听在苏墨耳里,却好似一把火那般,立即便将他的心点燃了。
苏墨深吸一口气,秉着大丈夫要敢作敢为的心思,便道:“喜乐姑娘若是……若是在意,苏某……”
“哎别别别!”喜乐一瞧苏墨的模样,便不由伸手,阻拦道:“酥胸啊,咱们江湖儿女,当真别在意这些小事,不过就是摸个……摸一下而已,又不会少块肉?而且酥胸并不是有意为之,我也没得当真去较真了。”
喜乐是个生性放荡不羁的姑娘,大胆而肆意,虽是不经男女情事,但也知晓,拉个小手不会怀孕,既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何必要大动干戈呢?
瞧着喜乐这一副干脆而利索的模样,苏墨一时间便愣住了,他瞧了瞧喜乐,见喜乐依旧笑嘻嘻的模样,心中不期然的便猛地一跳。
好半晌,苏墨才脱口道:“喜乐姑娘莫不是嫌弃苏某?”
这话一出,便是苏墨自己也吓了一跳。
“酥胸说什么呢,”喜乐不以为意,只拍了拍苏墨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笑眯眯道:“酥胸若是真介怀,不如请我喝酒?”
“唔……”不待苏墨说话,喜乐便沉吟道:“就请我喝苏子衿那儿的酒,如何?”
苏墨:“……”
原来不是嫌弃,而是他不如一口酒来的重要……
……
……
孟瑶的尸首被司言吩咐了拖去乱葬岗了,大抵是要她死无全尸的意思。
一路而去,苏子衿一行人便径直奔向了右相府。
黄昏时候,天边有霞光晕染,显得极为美好。
司言正打算让人敲开右相府的大门,只是,下一刻,便见有人已是打开了右相府的门。
露脸的是右相府的管事,他一瞧见门头围了许多人,便下意识愣了愣:“你们是……”
“快让开!”这时候,身后传来男子焦急的声音,辗转之下,就见一个清秀的男子,执剑而出。
眼前的人,苏子衿倒是认得,花影……钟离的暗卫。先前钟离送若水前来的时候,便是花影在一旁紧紧盯着,显然是为了保护若水的安危。
花影才一出来,便见苏子衿和司言站在门头,不由诧异道:“长宁王世子!”
“嗯。”司言闻言,点了点头,淡淡道:“钟离在何处?”
司言这话,俨然便是在套花影的话了,毕竟孟瑶虽是死了,但若水有没有出事,还是一个未知数。
“长宁王世子找相爷有事?”花影闻言,不疑有他:“我们相爷恐怕暂时没空见世子。”
没空?苏子衿不禁凝眉,心中有翻腾的思绪涌起。
钟离对若水的在意,俨然十分明显,若是若水出了事情……
就在苏子衿沉思之际,司言那一头却是捏了捏她的手,随即清冷冷道:“钟离什么事情?本世子有要事寻他。”
“世子恕罪,”花影闻言,便立即拱手道:“方才若水姑娘忽然昏倒了,我们相爷心中焦急,请了府中大夫诊治也丝毫没有头绪,现下属下便正是要前往皇宫奏请陛下,遣了太医过来。”
虽说花影说是奏请陛下,但依着钟离急切的意思,大抵便是不会再拖拉时间,毕竟现下,钟离亦是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
“若水昏倒了!”苏子衿闻言,不禁上前一步,神色很是惊慌。
花影虽对苏子衿不甚熟悉,但从来都是见她一副从容的模样,极少瞧见这样的慌张之色。
心下一顿,花影便点头道:“不错,若水姑娘昏倒了。”
说着,花影拱手,语气有些急迫道:“世子和世子妃若是无事,属下便先进宫了,若水姑娘的事情,拖不得。”
“去罢。”司言神色依旧,面无表情道:“咱们也去瞧一瞧,好歹你与那姑娘也算相识一场。”
这话,便是给苏子衿一个合适的理由去探望若水了。
那一头,花影倒是没有说什么,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而那管事见此,便也点了点头,将这群人引了进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