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已经不问世事,一个人呆在乾清宫里,将满柜子的奏折拿出来,一张张的看,一张张的烧,表情古怪,一会哭一会笑,伺候太监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皇帝的衣服也没换,胡子头也没梳理,看起来就像是个穿着戏服的老丐。
偏殿内,文海和曹少钦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一壶酒,没有下酒菜,皇宫被围困,新鲜菜蔬无法运进来,全靠那点储存维持,早就见底了。
两人明争暗斗许久,现在终于要一起殉难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唯有苦酒一杯,清泪两行。
忽然外面炮声迭起,有人大呼:“汉军进城了!”
曹少钦和文海赶忙奔出来,爬到紫禁城的城墙上去眺望。
紫禁城的城墙比京师的城墙还要高些,京城的道路又是四通八达,一眼望过去清清楚楚。
清晨的京师大街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城墙上腾起一阵阵白雾,随之传来的是有节奏的炮声,这不是抵抗敌人的战斗之声,而是欢迎汉军入城的礼炮。
京师西门缓缓打开,最先进城的三名骑兵,当中举着一丈八高的红旗,旁边两人持枪护卫,三人皆着黑色重甲。
旗手过去之后,是一队整齐的骑兵,五个一列,全骑着高头大马,身上一水黑色的铠甲,唯有头盔上的缨子是红色的,肃然的军队如同铁流一般滚滚入城,无穷无尽。
曹少钦颓然的放下千里镜道:“完了,大势已去矣。”
文海也默然无语。
……
最先进城的是西凉骑兵,五千精骑控制了城中的主要道路,然后是两万名汉军步兵火枪手,从北门和水西门同时进城,进驻城墙和周军的兵营。
除了包围皇宫的军队之外,所有的朝廷禁军都放下了兵器,解除了盔甲,每个军营门口,盔甲堆积的如同小山一样,刀枪剑戟统统入库锁起来,钥匙和清单一起交给汉军接收大员,周军士兵面无表情的站在兵营里,列队等待投降。
南汉军这边也听到了炮声,以为是竞争提前动进攻,赶忙拖出刚打造出的几部云梯想要攻城,却被城墙之上坚决而又猛烈地火力打了回去,把个南汉大将气的暴跳如雷,但是一点办法没有,京师城墙固若金汤,明暗火力点不计其数,只要铁了心不让你进,就算你把攻城车造出来也是白给。
城墙上的炮火如同冰雹一般,不要钱似的往南汉军这边招呼,压得他们抬不起头,别说攻城了,就是往前凑凑都难,江湖上的汉子,打家劫舍聚众斗殴还行,冒着天雷一般的炮火爬城墙,那可不是他们的专业。
半晌之后,炮火终于停止,南汉军们以为他们弹药打完了,欢呼一声爬起来就要往前冲,可是忽见城头变幻大王旗,原本赭黄色的大周旗帜被降下,换上了火红色的北汉旗帜。城头上也出现了穿红色号衣的北汉军。
南汉将士们面面相觑,完了,被人家先进城了。
……
待到汉军步兵控制了城墙,元封才带着文武大员浩浩荡荡开进城来,和他上次来京城的不同,这次京城的城门完全为他而开。
城门大开,黄土垫道,全副武装的汉军步兵和没有武器的原大周京兆尹捕快联合执勤,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每个路口还放着十名机动骑兵,放眼望去,到处是红色的旗帜迎风飘扬,这倒不是汉军的旗帜多,而是胡惟庸他们临时加急制作的,一夜之间就能制造出这么多的红旗,京城的动员能力可见一斑,如果他们把这个力气花在抵抗上,元封想进京城恐怕还要花些时间和人命。
元封只穿了一件素色的战袍,头上随便扎了条缎带,腰间宝剑,脚下皮靴,就这样很随意的跨马进了京师。
铺满黄土的大路上,一个单薄的老人瑟瑟抖的跪在那里,在两边高大雄壮的骑兵衬托下,更显得渺小可怜。
这是胡惟庸,他手里拿着的是用过内阁大印的降书顺表,老头今天特意穿了一件大礼服,以示庄严隆重。
“臣胡惟庸,奉大王命组建看守内阁,保全京师万民,幸不辱命,现将周室降书献上,请大王笑纳。”
胡惟庸力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中气足一些,但是在这些来自西凉的粗犷战士所散出的强大气息中,他的声音依然颤抖而又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