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讪讪的放下手,点了点头,对郑阿宝继续小声说道:“大爷从皇宫出来后,总觉的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琢磨了几个小时,午饭都没吃,就是挨个词挨个句子的回忆陛下的话,他发现一个不妙的地方:以前陛下若是对你满意,他对你的称呼是‘小宝’;若你让他龙颜大悦,他对你的称呼是‘这小流氓’,比如你搞死钟家良的钟二仔,那次陛下说的那样;但是这一次,大爷说陛下对你所有的称呼都是‘他’和‘郑阿宝’;仅仅有一次是说到‘这小流氓’,但说的时候,他还拿手遮住了嘴摸胡子,刹那间看不清表情……..大爷让你回忆下陛下对你称谓和他对你态度的关联,若是昨天这样,是不是有点疏远的感觉?是不是你最近做了什么,陛下有点对你不满意?”
郑阿宝瞪着惊恐的眼珠子,把身体慢慢朝回撤,慢慢的坐实了椅子,一手摁住了嘴,另外一手彷佛是一只迷途的蜘蛛在雪茄盒子里哆哆嗦嗦爬了半天,愣是没有捏出一根雪茄来。
老杜等了好一会,看郑阿宝眼神迷离不定,有些着急的自己说道:“您最近做过的事也可以捋一捋,今天周四,周三报纸所有头条都是你手下那个姓张的是个老千,是不是这件事?”
“太快了吧?理论上陛下周二由赵金那人发电文得知此事,24小时不到,陛下就可以不满我?不满我什么?我这件事做得很漂亮,绝没有违法,也没有武斗,简直是天衣无缝任何人都抓不到任何把柄还把张其结的事缩小了十倍,区区几千元谁放在心上?已经刻意的登报寻找那个编出来的受害者了,从基督道德标准上也没有任何的污点…….这种事我不是经常做吗?谁能捆住自己手脚和洋人和李玉亭斗?李玉亭更黑……….对……他更黑,手下竟然是个帮会分子比我手下那商业精英的老千差远了啊……..”郑阿宝还在哆嗦的拿雪茄,仍然没有拿出来,每句话都在反驳老杜,但是从语气上却显得极其惊恐和无助,好像在自言自语。
“漂亮?缩小?黑?”老杜皱了下眉头,问道:“那么也就是说在报纸上报道的张其结事件之外,您进行了操作?”
郑阿宝看了看管家,长在胳膊上的那只“蜘蛛”好像终于找到了路,抓起了一根雪茄,郑阿宝拿着雪茄并没有抽的意思,他看着管家说道:“当然进行了操作。我控制了河源监狱的人证。”
管家并不惊讶,彷佛这件事是和如何做一道鱼香肉丝那般自然,他点了点头问道:“那么您操作的时候,有没有可能哪个链条会泄露情报给外人?”
“人做事怎么可能不留痕迹?”郑阿宝大叫起来,他有些对质问不满那样的说道:“涉及的都是些下层小吏和流氓,谁会在乎他们?”
接着他抓起火柴盒,在手心里慢慢捏成了团,咬牙叫道:“其实我还可以做得更漂亮,连人证都不会有,不过被龙川一个疯狗搅局了。”
老杜神色平静的问道:“那么这件事会不会影响陛下对你的观感呢?”
“怎么可能?要是畏手畏脚,我们连一条枪都不会卖出去陛下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们不就是这样效忠他的吗?他可不是教条先生”郑阿宝厉声叫道,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他看了看管家,把雪茄叼在嘴上,揉开手里的火柴盒,抽出一根火柴点上雪茄,吐出一口烟后眯着眼对老杜问道:“是不是大哥反应过度?疑神疑鬼?陛下称谓改一下就上心了?也许是陛下报纸看多了,顺口说出来的。”
老杜毫不在意主人的略带讥讽,他正色说道:“陛下这个人心思很难猜,而且习惯性的隐藏自己态度,所以大爷不得不非常上心的记录研究陛下心性,什么都不敢疏漏,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另外那一天还发生了两件事,让大爷坚定了晚上派我上火车过来问问你的决心。”
“什么事?”郑阿宝嚣张的表情立刻消失了,把雪茄抽出嘴唇,问道。
老杜答道:“中午时候,大爷去找了宫廷的侍从谋求更多情报,他说道:‘陛下要求分类张其结事件的报纸,那些报纸被特别的放在陛下御桌上,不让收走。’下午,宣教司的朋友来报信,说陛下在接见了大爷之后,立刻前往宣教司总部,这是一次突击视察,嘉奖了宣教司为了选举特别成立的《选情情报小组》。”
说完这些,他抬头看着有些吃惊的郑阿宝,说道:“假如陛下对您有不满,假如这件事和他视察宣教司选情小组有因果关系,两个假设成立的话,也许可以推断,陛下有别的情报渠道知道了你操作张其结事件的详情,而他对你这个操作不满。这个倒是很有可能,因为陛下对选举很重视,而选举定在龙川,本身也可能说明陛下除了朝廷、报业的第三只眼睛宣教司对这里有掌控的信心,否则不可能在两眼一抹黑的地方进行这种大实验。”
“f”郑阿宝愣了好一会,咬牙切齿的崩出脏话,抬头好像申辩那样说道:“他不应该不满,我没有做过分的事情啊”
老杜平静的说道:“其实大爷也猜到你肯定操作了某些事,因为选举和我们做生意竞争完全没有区别啊。现在京城以选举为时髦,从上流社会到底层人都津津乐道,书店还特意分类了选举类书籍,大家都认为要从民间发售英法美那种大官了,是新学来的捐官模式。是不是陛下认为议员必须信仰道德纯正,和官吏要求一样呢?要是张其结是个赌徒的话,他能符合官吏标准吗?这种捐官程序下,陛下和朝廷可是不掺和的,也就是说他可以逆着朝廷的标准做官。陛下是不是不满这个?”
“这天下谁是干净的?”郑阿宝又不忿又无奈的搓着牙花子说道:“官吏收钱的多了去了,老张虽然就是个老千,但是那是他做美国人的时候。法律都管不了这事,我能怎么办?任由对手搞死我的候选人?这样搞,谁娘的能当选议员啊?非得找民主党那种天阉?”
“那也许是陛下对你操作手法不满。”老杜说道,语言也没有留情,这就是他来的目的:“大爷让我问你:假如陛下有可能不满,你是不是可以弥补这件事?”
“怎么弥补?”郑阿宝吊着眼睛问道。
“切割张其结?”老杜以问句的口气答道。
“唉,我能不懂这个吗?但是切割不了,本来我现在就只剩下2个候选人了,再踢掉一人就只剩一个了,这未选先输了丢人丢大了这样一来,怎么去和周开源他们交代?自由党大旗能不能放在我们家手里就难说了再说选举也投入很多,真的是劳心劳力,我都感到心力交瘁了,我实在不想在还剩一周多的时候,再砍掉自己一只手啊”郑阿宝叹道。
“大爷特意说了:‘和选举比,还是家族生意最重要;而家族生意最关键的是要讨陛下欢心。家族生意可以冒险,然而在陛下欢心这点上一定要以安全为唯一考虑和追求。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特别让我给你说这句话。”老杜慢悠悠的说道。
郑阿宝呆呆的看着管家,好一会,他把雪茄慢慢的放在烟灰缸里,沉重的说道:“我明白这一点。但是你转告大哥:现在张其结也已经没有切割的必要了。我已经把生米煮成熟饭了,张其结彻底没有任何污点了,我给他做到的。”
“这怎么讲呢?”老杜疑问道,不过表情却没有惊讶的意思。
郑阿宝从烟灰缸里抽出雪茄,站起来,走到窗户边,抽了一口,对着窗外吐出一口白烟,头也不回的说道:“我的人还在河源呆着,就是要确认一件事。昨天河源那个人证被带走了。按我的效率,今天他就应该回到河源监狱,然后在采石场失足摔死,或者就在监舍猝死。这个人证一死,即便要指证张其结也绝无任何可能了,而指控我也不可能了,报纸上的一切谎言都变成真的。我也没法改变这一切,发电报阻止都来不及,也没有必要。”
老杜摇了摇头,确认了这个事实,他抬头看着郑阿宝的背影,说道:“那就没有办法了。你做掉钟二仔和钟家良做掉李广西两件事,都让陛下龙颜大悦,那希望您可以再接再厉,继续做这种事来弥补一下可能的陛下君心吧。”
“那是,我反正一定要搞死翁拳……”郑阿宝悠悠的说着,突然他住口了,手指擎开雪茄,半个身子朝前伸出了窗户看着纺织厂厂门,嘴里惊叫道:“这家伙怎么回来这么快?事情这么快就办成了?”
说罢自己转身冲到门口,拉开了房门,大吼道:“老李回来了,让他上来”
3分钟后,兄弟军火的一个经理汗流满面的进来办公室,对郑阿宝惊恐的汇报道:“老板,河源事情有变。李局长对我说:他们刚下火车一到治安局,黄老皮就被宣教司的人以手令解走了我又打听了了不少官吏,据他们讲,宣教司说这是选举涉案人员集中京城的惯例,也就是说朝廷插手,黄老皮的事我们做不到了。所以我赶紧尽快回龙川朝您汇报此事”
郑阿宝面无表情的瞪着这个手下,不发一言,挥手让他出去。手下出去后,郑阿宝才一脸崩溃的表情的坐到了椅子里,只是喘气,喃喃道:“涉案?不应该啊,这不是涉法律事件,黄老皮凭什么也去京城呢?”
“看来,陛下果然是专注张其结这个人这个事。应该立刻切割”老杜叫道。
“切割他的话,我会自己打自己脸的”郑阿宝抬头叫道,他拿过一份报纸敲着满脸愤恨说道:“钟家良、李玉亭乃至民间报纸这群狗都会蜂拥而上咬我的说谎只要能骗人就是对的,即便抓住不要紧,只要咬紧牙关不承认一旦承认,他们以为你软了,就会踩死你的只能硬挺,不可服软这群垃圾”
“那怎么办……咱们出入火场的人身上怎么能带着**包?”老杜也显出了仓皇失措的表情。
“我…..”嘴上说硬挺,但脸上表情却完全不硬,郑阿宝手哆嗦着死命的捏着自己太阳穴。
就在这时,门上传来敲门声,接着郑阿宝的秘书不待回应,自己打开门冲了进来。
自己还没叫他进来呢,这混蛋就自己进来了?
正在恐惧和无助交织上的郑阿宝立刻迁怒了,他火冒三丈的站起来,朝手下走去,吼叫道:“谁叫你进来的我说了不让人随便进来你是聋子吗?”。
说罢手已经挥了起来,马上就要一个大耳光把这个畜生打个满天星。
但是那正鞠躬致意的秘书一边惊恐的看着怒发欲狂的郑阿宝,一边强忍恐惧用颤抖的手把手里一物举在头顶,高喊道:“老板我知道知道但不得不……”
一看那东西,郑阿宝彷佛被瞬间冻住了,就保持着身子后仰、一手挥开、脸皮狰狞的表情动也不动,只有眼球对着那东西在惊恐的颤抖,管家凑过来一看,也惊叫起来:“他们怎么也来了?”
那东西大小和本书一样,像个请柬又像个西餐厅菜谱,外面是昂贵的红丝绒做封面封底,打开之后,里面只贴着一张纯银薄板,那银板上头有精美的十字架,边角处刻着细致美丽的花纹和飞鹰图案围绕,但中心只有镌刻的拳头大小一个字:
“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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