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小茫然望北方。
女冠笑而不语,只是有节奏的翘着腿一上一下,端的是道家洒脱。
岁月静好。
坐在瓦面上的道姑,却好像就这么咸淡的坐在了星空里,和人间的小小相处在一个世间无人能看透的独立天地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小小那起伏的心胸渐渐平息,脸上也蒙上了一层恬静神态,这一刻竟有了些道家出尘气质,轻轻的点了点头,“鱼哥儿会没事的。”
女冠笑得很有深意,“为何?”
小小一脸认真,“因为他是鱼哥儿。”
多么简单的理由。
女冠乐了,“不想对他说点什么?”
小小眉头一挑,“可是这么远,他听不见啊。”
女冠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有所想便好。”
女冠不着痕迹的挥手。
于是小小笑了。
小小心中有所想,所想仅一句:一念静心,花开遍世间。
……
……
何谓异象?
先有虚影巨人于澜山之巅俯视天下,又有拳如陨石从天而落,此刻再接一道彩虹。
颖昌府澜山这一夜,第一次在世人眼中,展露出这个天下异人出现后的异象——而这个异象谁也不知道终点在何方。
罪魁祸首李汝鱼也不知。
只不过此刻身体的掌控权依然在披甲将军白起手中,那个陌生身影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张定边的沙场故事,末了添了句:“在白起面前,张定边还差点火候,得让大明的万里长城来才行。”
李汝鱼的意识有些懵逼。
那个陌生身影说的大明万里长城明显是一个人。
但是是什么样的人,做出了何等丰功伟绩,会被称呼为万里长城?
是武将?
还是文臣?
李汝鱼都不得而知。
显然那个陌生身影也因为难以解释而生出微微尴尬,“大明的万里长城啊……这个还真不好说,那个人当然算一个,不过永乐大帝和张太岳貌似也有资格……”
李汝鱼越发懵逼。
好在有一道彩虹从山腰而来,划破长空。
但是下一刻,李汝鱼彻底懵逼,因为——披甲将军忽然从尸山血海里消失了,就这么硬生生的将身体的掌控权塞给了自己。
毫无征兆。
白起的离开,也将身后那道巨大的虚影带走,甚至连尸山血海般实质的杀意也消失殆尽。
盯着那道彩虹,李汝鱼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李汝鱼倏然间重掌身体,在最初刹那的慌张后,被春毒所逼的李汝鱼,不再有任何藏私,拔剑,出剑,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一剑劈向彩虹。
身后巨大虚影不在,李汝鱼于是默默念了一句:有请将军。
杀意如山而涌。
脑海里的白起之心疯狂跳动,似有无穷血海流溢出来,遍布少年身心。
没人看得见,少年的身后,跳跃出一道白色火焰,刹那之间,一道巨大的人形虚影自白色火焰里长身而起,穿透黑夜,高达数十米,浑身披甲腰间挂剑,大氅无风自舞。
状如山岳。
漠然俯视澜山。
李汝鱼在这道虚影小,渺小如蝼蚁,却又有着绝对的存在感。
少年心里,响起了久违的声音。
末将白起。
……
……
这一次,除了李汝鱼,再无人看见身后那巨大的披甲将军。
这一幕很诡异,至少在其他人眼里很诡异:巨大虚影倏然消失,炫耀的有如实质的杀意也消失殆尽,好似被一阵秋风吹落。
然而下一刻,少年出剑时,杀意却又疯狂涌出。
可是却和先前不同。
先前的杀意,仿佛是为了杀戮而存在的杀戮之意。
而此刻的杀意,却充斥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沧桑正气,而且后者比之前者,弱了几个档次,但两种不同的杀意,让人不得不怀疑,那少年在一刹那之间换了身份。
只有一个人知道真相:李汝鱼脑海里此刻那个唯一存在的陌生身影。
杀神终究是高傲的。
先前出手,不过是因为遇上的对手是元末第一猛将张定边。
而这一次的对手,很可能是江湖人。
所以白起避战。
在杀神的眼中,大概也只有张定边之流的猛将,或者卫青霍去病徐达李靖之流,才能让他有出手的欲望罢。
这是千古第一杀神的傲娇之处呐。
但这个自诩是李汝鱼智囊团的人,也没有听见白起在李汝鱼心里说的那句话:末将白起。
若是听得这句话,恐怕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身体终究是李汝鱼的。
白起毕竟不会绝对僭越主次,而且在这位千古第一杀神看来,李汝鱼也需要在战斗中成长,那么这个一剑挂彩虹的人便是李汝鱼今夜最好的对手。
彩虹破空,虽然绚丽却致命。
在这道彩虹所过之处,山木草石几乎是刹那之间,蒙上了一层薄冰,从山腰处的竹林一直蔓延至山巅,更有甚者,在彩虹掠空处,尚有其他看热闹的游侠儿来不及避开,毫无一丝反抗余地,全数成了冰雕,保持着惊惶姿势。
身体里早已没了生机。
薄冰覆体之下,血肉也在一刹之间被冻,神仙也活不了。
如果李汝鱼不能破这道彩虹,这将是他的下场,甚至可能更凄惨——先会被彩虹撕裂成碎片,再顺势冻成冰块洒落一地。
实际上当李汝鱼爆发的杀意不如先前时,澜山之巅的一众人已经不看好李汝鱼。
毕竟并没有真正想到李汝鱼换了身份。
先前李汝鱼的地狱葬剑,以无比强势的血腥收割了水浒三十余好汉性命,甚至血色光柱直冲天穹,其后又接下张定边从天穹之上落下的拳头。
真没有一点创伤?
连番两战之后,李汝鱼背后的巨大虚影飘渺了许多,几近于崩溃之境,那么随后的消失便在情理之中,再无敌的人也不能永久停留在无敌的姿态里。
如果澜山之巅还有一人对李汝鱼有绝对的信心,那就只能是戴着面皮满眼星星的阿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