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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劈啪。
无数士卒或在营帐之中休憩,或在篝火旁发呆。
兵败昌州的负面情绪笼罩着整个军营。
在安静的角落里,有个青年翘着腿,嘴里叼了根草,有一下没一下的嚼着,仰首看着星空,在他身上,浑然没有一丁点沮丧。
他叫徐骁。
徐骁今年二十有三,出身边塞寒门,父母早亡,这些年背离故土,吃了无数苦受了无数罪,好不容易在天策军混了个部将的低层官职,不曾想一场大败。
但徐骁并不是担心前途。
他始终觉得,蜀中和北方之乱,迟早会被平定,到时候会有更大的盛世,他始终觉得,自己就是那平定其中一方势力的英雄,如果可以,他愿意平定北方之乱。
杀赵愭,诛王琨。
徐骁想当英雄。
为了那一刻,他准备了很多年,直到今日,他还记得当年那件事。
十六岁那年,徐骁去镇北军参军。
没能如愿以偿,在离开时,遇见个穿一身黑衣的中年人,看似富家翁,身边却没有一个随从,似乎刚从镇北军军营里出来,估摸着是开封官府的人。
黑衣中年人很随意和徐骁搭上了话。
知悉徐骁想入镇北军后,那中年人笑问徐骁为什么要参军。
徐骁想了很久,才说了一句,大凉军伍不应只有岳平川和狄相公,还应有我徐骁一席之地!
黑衣中年人哦了一声,“你很羡慕那两人?”
徐骁摇头,“不羡慕,他们能做到的事情,我徐骁也能做到。”
黑衣中年人轻笑了一声,仿佛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乐道:“那你能承受他们所承受的重压么,不说狄相公,单说坐镇开封的岳平川,北拒北蛮,深恐那一日北蛮铁骑度过燕云十六州惑乱大凉江山,南望临安,又恐被女帝所忌,让岳家步了韩家后尘。”
徐骁沉默了一阵才说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黑衣中年人意味深长的唔了一句有理,离别时走了十数米才回头说道:“有句话我还想说给你听听,当然,听听就好,今日一别之后,忘了即好。”
黑衣中年人说,乱世之王易得,盛世之臣难做。你只看见了他们在高处的荣耀,却无法理解高处不胜寒。
徐骁当时不理解。
直到多年后,在天策军中为兵的徐骁听说了岳家王爷率领大风轻骑南下,最后死在夕照山的事,才真正明白了那一句话。
但徐骁还是向往高处清寒。
只是无数次,徐骁都会想起当年黑衣中年人离开时的背影。
充斥着孤寂。
但身躯笔直,如一杆长枪,支撑着北方的天地。
徐骁知道他是谁。
黑衣袖口,绣蟒,张牙飞舞!
大凉镇北之王,岳平川。
想到这里,徐骁摇头叹了口气说,可惜你死了,我做再多的事你都看不见,哪怕我最终成为你那样的人,旋即又自嘲的说了句你要是不死,镇北军又怎么会反凉。
可惜了……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你见过岳平川?”
徐骁回头,看见一个穿着一声脏兮兮白袍的少……呃,应该算是青年了罢,站在自己身后,腰间佩剑,一脸淡然的看着自己。
徐骁笑了笑,“见过。”
顿了一下,才一脸认真的说道:“是岳王爷。”
李汝鱼挨着徐骁坐下,轻声道:“我也见过。”
徐骁盯了李汝鱼一眼,继续仰头看星空,“我知道你见过,夕照山一战,你还接过他的长枪,也可以说,岳王爷之死,你那柄剑也沾了血。”
李汝鱼讶然,“你知道我?”
徐骁哂笑一声,“傍晚时分,有人进营,说是穿云军副将。”
李汝鱼点头,“是我。”
徐骁哦了一声,“如果你想鼓舞军心,然后明后日主动出兵,那你可能错了,这三千败兵早被李平阳杀破了胆,夏侯迟和花小刀两人,没那个能力。”
李汝鱼再次讶然,他竟然也看出主动出击这一步棋了?
对这人有了兴趣,“你怎么知道我想主动出击?”
徐骁呵呵了一声,不解释。
都是聪明人,说这些话不是浪费时间么。
李汝鱼沉默了一阵,“岳平川一生,从没有打过败仗。”
徐骁点头,“我知道。”
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徐骁不如岳王爷,毕竟昌州城大败,虽然自己只是个部将,但军旅生涯中,这是一个不可磨灭的污点。
李汝鱼继续道:“你可以抹去这个污点。”
徐骁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李汝鱼不再说话,就这么和徐骁坐在一起,并肩看着天上星空,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营地里渐渐安静,不少士卒已经回营帐休憩。
徐骁忽然问了一句,像是在问李汝鱼,又像是在自问,“如果是岳王爷在龙水镇,他会怎样做?”
李汝鱼知道这是一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笑而起身,“你叫什么?”
“徐骁。”
“部将徐骁?”
“嗯。”
“给你一千兵马,能重振军心否?”
“一千太少。”
“只有三千,你还想要多少。”
“多多益善。”
李汝鱼无语,旋即无意识的说了句会有那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