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下脚上,向着大地之上落去,如一颗陨石天降。
衣衫猎猎作响。
长剑在前,直指浓雾之中的李汝鱼。
剑尖之上,洋溢出一层剑气,化作一个巨大的半圆弧,无可阻挡的落下。
剑气和空气摩擦,渐生焰火。
远远看去,便似一柄大剑,剑尖闪耀化作火焰,纵贯天地从天而落,当距离地面尚有数百米时,方圆数百米之内的浓雾,被剑气所迫,嗡的一声之中,四散。
浓雾笼罩的海面,出现一个真空之洞。
洞中,李汝鱼按剑仰视。
从天而落的剑,李汝鱼见过两次:一次是夫子在观渔城大河之剑天上来,但落下的不是一道剑,而是一座银河。
一次是落凤山,剑魔独孤的水剑亦是从而天而落。
落下的是一道瀑布。
而这一次,是落下了一柄真正的剑,但李汝鱼不觉得这柄剑比之观渔城的大河之剑差,也不比落凤山的独孤水剑弱。
剑未至,李汝鱼已感觉磅礴重压。
李汝鱼有些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被俯视的感觉,而且他的剑道,也不擅长这种以下击上,唯一可用的便是杀神白起的地狱葬剑和老铁的拔刀术。
实际上李汝鱼心中清楚,自己剑道最强的,还应该是夫子教的劈剑之术。
经历过从落凤山到剑魔城的千里一剑,李汝鱼剑道再上层楼,虽然还做不到一剑挂出一条银河,但至少也能挂出一条大河。
可此刻从下而上,如何挂大河迎敌?
但又必须面对这个局面。
李汝鱼轻吁了口气,说了句我想活着。
因为我觉得活着很美好,尤其是再和阿牧发生了那些事后,李汝鱼越发觉得活着的幸福——况且有小小在等自己,等着自己送她一座城。
我又怎么舍得去死。
深呼吸一口气。
请将军。
请先生。
按剑。
拔剑。
出剑。
一气呵成。
这一次李汝鱼没有丝毫保留,用剑全力的出剑。
出剑则是老铁的拔刀术。
拔出来的却不是剑,而是一道墨色的光柱,冲天而起——拔出的是杀神白起的地狱葬剑!
当拔刀术和地狱葬剑合二为一,究竟有多强?
李汝鱼心中没底。
黑色的光剑冲天而起,形是地狱葬剑,魂却是山巅读书人的墨韵,式却是老铁的拔刀术。
轰!
一声巨响。
从天而落的吴渐,无所畏惧的冲撞上迎空而来而来的那一道黑色光柱。
黑色光柱一米又一米一丈又一丈的迸散。
化作漫天黑色流光四处激射,溅落如数百米外的浓雾之中,如火光飘入冰雪之中,黑色流光说过之处,浓雾弥散。
天地之间浓雾形成的海面,出现无数点瑕疵。
吴渐的剑依然在下落。
但他也不好受,握剑的手,衣衫已经寸寸而裂,旋即化作灰烬,手笔之上的肌肤,涌现出无数青筋,每一个毛孔都在沁血。
剑气在消融。
黑色光柱在崩碎。
谁也不知道,这一剑谁胜谁负,只有最后才知道。
吴渐破不了黑色光柱,则会死在光柱里,如澜山之巅那些梁山好汉,连尸体都不会留下,只会化作灰烬飘散在天地之间。
若黑色光柱阻挡不了吴渐,李汝鱼则会被长剑灌顶而亡。
吴渐依然在下落。
当他距离李汝鱼只有区区十米的时候,喉头一甜,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握剑手笔,肌肤开始无声的消融。
露出血肉。
这是何等的痛楚,然而吴渐眉头也不皱一下,相对自己亲眼看见姐姐吴扇的时,那种心灵上的痛楚,远远胜过眼前的这点小痛。
李汝鱼亦是如此,握剑向天的手上,劲起环绕,将一袖啪成粉碎,肌肤之间开始沁血。
但稳笃如泰山。
九米!
当黑色光柱只剩下九米时,吴渐和李汝鱼的手上,同时传出啪的一声。
两人的拇指同时骨折。
七米。
再响一声,食指同时骨折。
五米。
又响一声,中指又骨折。
但两人谁也没有放弃,生死就在这一瞬间,谁能坚持,谁就能活下来,谁若是承受不了痛楚,谁就会死在这一剑下。
三米!
啪啪两声,两人剩下的无名指和尾指同时骨折。
两人握剑的手已经看不见肌肤,只剩下鲜血淋漓的血肉,无数剑气在两人身上激射而出,化作漫天剑气在四处炸裂。
一米。
吴渐和李汝鱼手中的长剑之上,骤然出现无数皲裂细纹。
两人同时吐了一口鲜血。
但黑色光柱只剩下一米,只要吴渐破开这一米,李汝鱼必死,而吴渐若是破不开这一米,他也必死,生死一剑,没有丝毫侥幸。
两人的目光,依然无比坚毅,都相信自己能赢。
吴渐的剑已经很慢。
但依然在一寸一寸的落下,似乎无可阻挡,但这剩下的一米,却比先前的数十近百米更为漫长,吴渐感觉自己和李汝鱼之间隔了千万里。
但,李汝鱼挥出的那道黑色光柱,仅剩下一米不到,且形影开始溃散。
隐然有刹那尽数迸散的迹象。
现在已经不是吴渐能否破开这不到一米光柱的事情,而是李汝鱼能否坚持到吴渐势竭,一旦势竭,哪怕只有一寸,也能杀吴渐。
时间仿佛停滞,剑落得极慢极慢。
然而吴渐笑了。
苦笑。
他已经看出,自己这一剑能破开不到一米的黑色光柱,能一剑灌入李汝鱼的头顶。
但自己也会死。
死在李汝鱼那柄没有黑色光柱的剑下。
这并不意味着李汝鱼的剑道高于自己,也不能说自己的剑道高于李汝鱼,只能说自己和李汝鱼一开始的选择就错了。
错在一击分生死。
这一击自己和李汝鱼都没有退路,所以那些许的差距,在两人一往无前的剑下,已经无法分高下,更无法分生死。
只有死,没有生。
然而剑在剑上,不得不落。
撤剑,自己死。
落剑,两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