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约也便温婉的笑了,“你早就知道?”
夫子嗯了一声,捋了捋李婉约被海风吹乱的鬓发,一脸柔情。
你不说,那我便不问。
李婉约吐了吐舌头,“但我还是要说,我知道你去东土之后,并不会困于女帝和三大帝国之间的事情,你要去寻找更高更远的世界。”
夫子笑了笑,“知我者,婉约也。”
李婉约眉梢带春,忽然伸手抱住夫子,柔声道:“我不会拖累你。”
夫子讶然,“莫非……”
话音未落,耳畔忽起穿越千秋的唱曲声。
婉转曲折。
脚下海水,骤起波澜,涌卷翻舞之中,高楼平地起。
无数海水形成一座百丈高楼,夫子和李婉约便立高楼之上,手可摘星辰,几闻仙人语。
圆月光辉满西楼。
又有水浪幻化如云,最终化作一头数丈大小的雁,展翅腾空,飞至高楼畔悬空,李婉约便拉着夫子踏上雁背,巨大水雁栽着两人冲天而起。
一飞千里。
海上已无一人,那座数百丈高楼倏然间崩碎,水流如花瓣漫天飞舞,最终自流入海,只剩下清冷小词声回响。
惊艳了岁月。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
极远极远处,牧童坐在青牛背上,长吁了声,真是个对璧人。
……
……
大雁破空而来。
女帝笑了笑,率先举步,脚下,便生出朵朵莲花,一道天梯凭空显现。
女帝之后,胡莲先生。
其后是华姓老人,再其后闫擎、青衫秀才、算命汉子、项羽夫妇,最后是老铁,等着水雁崩碎后,夫子带着李婉约踏上天梯时,老铁笑了一句,“关中的北镇抚司真是吃干饭的。”
直到如今,才知道李婉约也是异人。
夫子笑了笑。
李婉约捂嘴,点头称是,说幸好老爷子当年不在关中,要不然婉约就要成您老拔刀术下的亡魂了。
老铁砸吧了下嘴,“小妞儿嘴挺甜。”
因为李汝鱼的缘故,素来不怎么喜欢读书人的老铁,对夫子和李婉约这对伉俪感官极好。
走在最前面的女帝闻言无声笑了笑。
北镇抚司哪有吃干饭的?
是我不想而已。
莫说李婉约,就是关中李家,李婉约那个祖父亦是异人,北镇抚司若要动手,整个关中李家都得玩完,又何况区区一个李婉约。
女帝忽然回首,看了一眼胡莲先生,叹道:“先生果不可欺。”
胡莲先生笑了笑,笑容之中满脸失落。
其实在她做饭时,在她纳鞋底时,在她为自己披衣时,在她灯下守着自己看书时,她真是自己的妻子。
可惜她最终没能逃过命运,没能逃过女帝的棋。
如果她不踏出最后一步,自己此刻就会回一下临安,将她带去东土。
胡莲先生叹道:“我早知道她是你的人。”
女帝无语,“所以半个春秋,其实在你身上?”
何为瑚琏之器。
器者,容物也!
瑚琏先生所谓的半个春秋,其实一直都在他身上,瑚琏匣,只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当然,其中并非全无一物。
至少被李汝鱼借走了半分江湖气。
夕照山,李汝鱼看着捧匣而来的红衣目瞎女子,看着她脸上那个深深的梨涡,不知道为何,就想起了那个手持风嘴梨花枪脸有梨涡的女子。
不知道她如今在哪里。
也不知道那白虎神将赵飒如今又在哪里。
再相见,会不会刀刃相向?
红衣女子来到李汝鱼面前,福了一福,道:“此是瑚琏匣,匣中半个春秋。”
说完放到李汝鱼面前。
李汝鱼叹了口气,没有去开匣,反问道:“冒昧问一句,小娘子和胡莲先生一世夫妻,可曾同房?”
红衣女子怔住,许久忸怩着道:“有。”
李汝鱼摇头,“有些事情,我们亲眼所见不可信,哪怕是亲身经历亦不可信。”
胡莲先生是儒家圣贤,更是君子。
君子不可欺。
所以胡莲先生不可能不知道红衣女子是女帝的棋子。
那么红衣女子所经历的事情,极有可能是胡莲先生给她的一场梦——能自成一片小天地的儒家圣贤,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掀开瑚琏匣,笑道:“你看,没有半个春秋。”
旋即猛然想起红衣女子看不见,于是苦笑了一声,道:“匣中无春秋,但有你下半生的存生之道,书铺的地契,你们所住那座院子的地契,一大叠会子——唔,还有一张纸,有两行字,我念给你听。”
“你依然璧身无暇,空耗你之岁月,吾心有愧,隔壁张明风为人忠厚老实,一直不曾娶妻,又暗暗垂慕于你,可托终生。”
李汝鱼看着那张纸最后四个字,喟然长叹,“莫念前尘。”
胡莲先生,不负君子!
红衣女子一脸哀默,捂着心口,转身望远空,没有丝毫灵气的眸子里,染上了一层青气,肆意流淌如幻大千。
明月出现在女子眼眸中,熠熠生辉。
重获新生!
红衣女子瞎目重明,却只是默默的看着远方,他在那里,他即将从那里离开。
忽然就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