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人已经消失在黑夜里。
李汝鱼看着青云街坤王府方向,轻笑了一声,“下次我主动些。”
已进入闺房的安梨花俏笑了一声。
我可没那么随便。
薛讷不在,我虽然成了“寡妇”,可有些事,我还需要时间,等有一天,我真能做到如你说那般,为了我安梨花自己而活的话——
那一天,谁主动谁被动,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汝鱼起身,走到王府门前,看着那位在夜风中有些颤颤巍巍的老人,双手抱礼,弯腰做揖,“孙女婿李汝鱼,见过祖父。”
在地动之灾中受了伤,如今已经闲居,再等一段日子就要提举洞霄宫致仕的谢琅哈哈一笑,扶起了李汝鱼,很是高兴他的称呼。
乐道:“王府冷清,怎么不来谢府。”
李汝鱼笑道:“您现在应该知道了,我今夜大概是睡不成的。”
谢琅仔细打量着这位年轻人,笑得嘴巴都合不拢,拍了拍肩头,“睡不着好,总不能让我家晚溪白白泪眼独守长夜那许久。”
李汝鱼惭愧的道:“让祖父生气了,当初诈死,确实是不敢告诉她。”
谢琅点头,“大局要紧。”
若非诈死那一着,李汝鱼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将江山掌控在手上,这一点谢琅作为一个男人,当然是站在孙女婿这一边的。
男人嘛,大局为重,儿女情长为轻。
谢琅拿出一封信,“先前有人送信到我府邸,要求我看完之后亲手誊抄一份,将原信烧掉之后,再亲手将这份誊抄本送来。”
李汝鱼接过来,“是赵晋的信。”
谢琅点头。
李汝鱼拆开之后,只看了一眼便了然于心,道:“他终究还是赵室子弟的身份,所以这件事不便出面,必须借他人之手,否则传出去,赵室会寒了追随者的心。”
谢琅抚须,“他是多虑了。”
在谢琅看来,既然李汝鱼拿到了帝位,自然不可能再还回去。
李汝鱼叹气,“他是对的。”
谢琅讶然,“你该不会真的要——”
李汝鱼信手一挫,手中的那封信化作灰烬飘散在夜风中,道:“可以是真的,只要天下亿万众生能有幸福平和,江山交还给赵室,我并无意见。”
见谢琅有些不乐,李汝鱼便补充道:“祖父,我和小小要看的风采,远不是大凉一座天下能比拟的,那是一种你我甚至于整个历史上,谁都想象不到的美好世界。”
那么美好的世界在等我,我为何留恋大凉?
除非我看不见。
或者又发生了什么事,让我看见那片光彩后不得不回大凉,那样的话,江山将继续在我李汝鱼手中,我也将给小小一座城。
皇城!
人都是这样,在高处希望看见更高处。
若达不到更高处,便要留居高处。
李汝鱼也是人。
他也知道,如果无法带着小小停留那片星空之外的光彩世界里,那么就只有带着她在大凉天下,而李汝鱼,则会用一切给小小幸福。
也给天下平和。
所以他撒谎了,骗了安梨花。
他没有为自己而活。
只不过这些事情李汝鱼心中知道,至于对他而言重不重要?
不重要。
因为活着,有心爱的人,那么就是存在的意义。
谢琅叹了口气,“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自己决定吧,我反正是老了,也没甚想法,只想安安静静的度过晚年,能在死前抱一抱重孙子,就心满意足了。”
李汝鱼点头,“会有那一天的。”
又道:“祖父,你且回去歇着吧,我去为过去的故事划下结局。”
谢琅嗯了一声。
转身就走。
李汝鱼按剑,目光穿透黑夜,穿过千山万水,最后落在了东海剑魔城,冷笑了一声,倒是躲了个好地方。
在王府和安梨花交谈时,李汝鱼想起了很多人。
但唯独有两人他没提及。
不是想不起,而是这两个人一直在他心里。
阿牧。
以及那个还没来得及看这世界一眼的孩子。
阿牧的小产,是因为白起成人之时,自己对抗天道雷霆之枪,在即将输的时候,阿牧出剑,导致小产,似乎怪不得别人。
但只有李汝鱼知道,若非多个心眼分了心提防着某些人,当夜他不会输给那道雷霆之枪的。
罪魁祸首自然是赵晋。
然而赵晋有错吗?
他的一切作为,都是为了赵室。
没有错。
可有些事,总要有人来承担后果。
这无关道理和正义。
只是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准则,也是作为一个男人一个父亲最基本的感情。
既然赵晋已经送来了他要和李汝鱼合作的诚意,借助祖父谢琅的手告诉了那两人的所在,他愿意舍车保帅,我又为何要忍?
而且,赵晋已经付出了代价:他说守护的赵室,已将彻底失去江山!
这比杀了赵晋更让他痛苦,而他将在这痛苦继续煎熬。
今夜,我李汝鱼就任性一番!
一个不尽职的丈夫身份,以一个不合格父亲的身份,用我腰间朝歌,再会一会冢原卜传的刀,用我李汝鱼这一腔血肉,再试一试养由基的箭。
有些故事已经过去。
有些恩怨……
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