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清琳低垂着头,她知道苏离想要说些什么。他的时间不多了。仅仅只剩下了这最后一世。若是不能在这最后一世做些什么,那他是死,也不肯甘心的。
阴阳渡的敌人,是厌鬼。可是苏离的敌人,却不是。
那隐藏在厌鬼背后的势力,才是让他迟迟不敢动手的真正原因。
“我会再去探听消息的。”
她一想起那些深藏在幕后的人,心底便涌起蓬勃的怒意。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如此苦苦相逼。已经一晃过去了这么多年,为何仍旧不肯放手。或许对于他们来说,几百年也不过是一个转瞬。可是她的主人,现在却仅仅剩下了最后的一世光阴。
一世光阴,在他们看来或许就只是一个刹那。可是那些人,为什么连一个刹那,都不愿意留给这对儿苦命的恋人!
“一定要,让她成长到能够自保!”
庞清琳听到苏离的话语,重重点了点头。
苏离的目光紧随着叶蔓姗的身影远去,就像是自己的灵魂,也已经随着她走远。
这看似紧张无比的生活,在苏离看来,却是惬意无比的。没有人知道自己究竟会面临什么样儿的敌人。也没有人知道,自己明天的路,会在何方。
他拼了自己的性命拖着苟延残喘的真灵,轮回转世了如此多年,终于在这一世走到了尽头。真灵破灭,即便是他侥幸能有来生,他也再不会记得住她的容颜了。
阴阳渡遍布整个世界,虽然是人数不多,可是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敢于同阴阳渡正面相抗,可见其强大。而他又屹立于这强大机构的最顶端,可以说是富可敌国,权倾天下。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他的心中,却始终敌不过她的回眸一笑。
没有人知道,暗地里的阴阳渡,实力之强,是明面上阴阳渡实力的十倍有余。全都是阴阳渡各代佼佼者真灵留存,化作了各式各样的修炼者,潜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可即便是如此实力,在面对那些敌人的时候,苏离仍旧心中没底。
他终究不再是那个屹立于九天之上的存在。而她,也终究是化作了凡人,泯灭真灵成为了蝼蚁。
苏离总是会想,若是当时她没有牺牲自己的真灵保护自己,那么自己现在又会在哪里?是否会同她一样,就此浑浑噩噩,却又在茫茫人海之中苦苦搜寻。
她救了他,却又不该救他。
这残破了的真灵,已经彻底没了修炼的资格。每一次转世重生,都是对他真灵的消磨。不能修炼予以补足,不能修炼来使自己得到长足的成长。真灵微弱,修为不足。现如今的他,一旦她踏足了那个境界,他就再也不能遮挡她的光辉。
那光辉,就像是黑暗之中唯一的那一点光亮。足以让身处黑暗的有心人,洞彻到她的存在。
若是当时泯灭真灵的是自己,那么她,肯定能够脱离敌人的追捕活下来的。他只恨自己当时伤得太重,恨自己陷入了昏迷。
苏离遥遥伸出了自己的手,又缓缓放了下来。
他转身从礼堂的后门走了出去,落寞的背影在冬日之下,挺得愈发笔直。他的心从未变过,也从未像现在这般坚定。
一死而已,陪伴了她这么多年,不论如何,自己也该知足了。
正在看着棺木缓缓下落的叶蔓姗,若有所感望向了礼堂的方向。见空无一人之后,她诧异的转回了脑袋,皱着眉摇了摇头。
离别总是让人伤感。最是能让人触景生情。
立于墓前的叶蔓姗,即便是已经整合了几十世的记忆,也仍旧没有发现,有一双隐藏于所有人身后的黑手,正在缓缓探向她的背影。两人之间的情感纠葛,也远比她所想的,要复杂的多。
苏离悄然打开了自己的密室,穿过层层叠叠的架子,直接走到了最后一排。
架子的最底端,一个环形的玉佩躺在盒子之中,随着盒子的打开,悄然闪动着莹润的光华。明明是年代久远之物,可却光华流转,让人一眼望去,便挪不动自己的眼球。他轻手轻脚抚摸着它,像是抚摸着自己最最亲近的人。
它是一柄剑!一柄只能叶蔓姗来使用的剑。
厌鬼皇庭之中,龙华默然看着那悬挂于大殿正中的空白卷轴,面上闪过犹豫不决的神色。
这样的选择,真的是对的吗?随着修为的日渐增长,它现在渐渐明白了很多事情。或许修为的增长,也能连带着增加脑容量。这才让它有了迟疑,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世界上除了少数的人,大多数寻常鬼差都不知道,让他们谈之色变的厌鬼,其实就是别人一时兴起,造出来的玩物罢了。
龙华是知道的。苏离也同样知道。
可是知道归知道,立场的不同,种族的本质,却不得不让两个种族对立,不停厮杀。
夜以继日,周而复始。
漫长的岁月之中,龙华除了修炼,就是和阴阳渡相互搏杀。这种受人操纵的日子,就像是无可奈何的提线木偶,永远都在按照着别人的指令行动。
杀了苏离和他的女人!就是它活着的全部意义,也是它背后之人,最终的目的。
空白卷轴之中,有段时间没有传出过声音了。是一百年,还是二百年?它已经不记得了。
或许他们也终于发现,单凭厌鬼,是杀不了他们的了。所以它们这群厌鬼,便被无情的抛弃了。
龙华是矛盾的。因为它既希望能够再次从卷轴之中听到声音,又不希望再次被人掌控。那种被无情抛弃的感受,即便它是厌鬼,也不想要再次去体验一次。
一次又一次的呼唤,一次又一次被无视。就像是小孩子有一天忽然发现,自己在父亲的眼中,变成了可有可无的陌生人。
可是,若是不再一次呼唤。它们又将何去何从?继续像现在这样,一如既往的被阴阳渡一路追踪,锁定到皇庭的位置吗?
龙华挣扎了好久,终于抬起了头看向了卷轴,伸手在上面轻轻一抚,跪倒在地。
“求,上神垂怜!”
那卷轴,始终都是空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