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
呵,他的动作倒挺快,那不是留给他的心尖尖的地方吗?如今鸠占鹊巢,不知他心痛成啥样了!
想到此,上邪辰忽然就笑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看着端木靳黑脸生气怨念万分的样子,她竟是格外开心。
……
正院。
还未跨进大门,映入人眼帘的就是高大的桃树。桃树从矮墙墙头探出,一簇簇花朵在虬枝上影影绰绰。阳光透过树枝、花朵,在地上落下斑驳的印记。
她想起这里原本的模样,冰天雪地里盛放着晶莹剔透的花朵,暗香浮动。
桃花喜庆,腊梅沉寂。
她不是喜庆的人,却不知道那位钟爱梅花的端木靳心尖尖,又是不是沉寂的女子?
很快走进正殿,粗粗一看,便知道整个室内装饰已全部换过。
虽说依然是低调奢华风,但原本镶金嵌玉的家具已换做更为实用的纯木质家具,随处可见的名家书画仍在,却是更换了一批,没了琴之类的乐器,纯摆设的金银玉器多了不少,另外增加的,还有整整一面墙的书架。
上邪辰朝着那面墙的书架走了过去,目光飞快从书籍侧面书名上掠过,这些品类,都是自己曾花了时间看过的。
呵,上邪辰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果然都是有心人,就连自己看了什么书,都记得这么清楚!
“王妃,王爷说,您若有什么不喜欢不满意的地方,可直接提出,奴婢立即差人去换。另外,香汤已准备好了。”
“不用换了,挺好。”上邪辰说着,摸了摸怀里的黑仔,“这只貂儿是本宫新养的寵物,给它做个寵物屋,另单独派人照顾。”
“王妃放心,您和王爷还没回王府时,王爷已经吩咐下来了!专门腾了个房间作为黑仔的寝室,另外单独安排了两个有养貂经验的人伺候。”骄阳说着,从身后喊了两个人出来单独见过上邪辰。
上邪辰再次点头,将貂儿放到其中一人怀里,然后跨出大厅,径直往寝室方向走去。
刚走了几步,守在院外的传话侍女快步走了过来,轻声汇报:“王妃,侧妃和府里管事求见。”
这么快!上邪辰压着内心微微讶意,她原本以为至少也要好几个时辰,甚至是明天才来的。
毕竟,这种交接,通常都需要一段时间准备。
“让他们在大厅等着。”上邪辰淡淡吩咐。
……
这已经不是苏侧妃第一次等上邪辰,她的耐姓很好,也足够有教养。既然上邪辰想摆谱,那她就让她摆呗!
从进凌影阁正院到现在,她的目光从没四处打量,只仪态大方的走了进来,由容嬷嬷替她取下身上披着的白狐裘的披风后,就端端正正坐在大厅正位下首的位置上细细品茗。
今日的苏侧妃穿着一袭紫红的褥裙,衣领和袖口的地方绣着繁复祥云,中间是百鸟闹春图,整个人看起来极为雍容。
大厅偏门口的空处,则站着十多个管事,年龄不一,风格不一,唯一一样的,每个人手上都抱着厚厚一摞本子,躬着身子低眉顺眼。
平日里,这些人谁不是下面一帮人干活儿,哪会如现在这般抱着厚重的本子,罚站似的候着,不一会儿,一个个就觉得肩膀僵硬手臂酸痛。
可正主还没来,他们不敢动啊!一个个卯足了劲儿坚持着。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两柱香的时间过去了……
苏侧妃的茶水凉了又换,换了又凉,一行人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听见侍女通传:“王妃到了!”
王妃到了!
众人心里一喜,想到终于要结束这苦逼的动作,一个个如蒙大赦,然,再想到等会儿要一项项给王妃禀告,众人又觉各种紧张。
这位王妃,虽说之前在王府里住过一段时间,听闻对下人也还不错,可她毕竟是个连王爷也不给面子的人,待会不知道会不会……
更重要的是,对于后院的这些事物,他们谁也不知道王妃究竟是门外汉,还是内行? 若是门外汉自然好说,可若是内行……
谁的账本上没有一点小九九?
厅外已传来裙带拂过地面的窸窣,轻微的脚步声如有节奏般踏在每个人的心上,众人忙跪了下去,连同苏侧妃。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正式的见过王妃,王府的女主人!
“诗梦见过王妃,王妃万福。”“奴婢们见过王妃,王妃万福!”众人俯身。
余光中,众人只见一袭暗红色的袍子拖在地上,边缘是金线的云纹,缓缓的沉寂的往正位走去。
很奇怪,便是这样一种颜色,只是这样一种走路的姿势,众人没有抬头,却无端的感觉来者尊贵之极!
没有人敢抬头,仿佛一抬头,便会被来者的光华粉碎得灰飞烟灭。
“好了,都起来吧!自个儿找地方坐吧。”上邪辰开口,慵懒的,带着些许暗哑。
一定是累坏了!在场的各位谁不知道王妃舟车劳顿刚回来,那一瞬,他们竟有些埋怨苏侧妃。
唉,这个苏侧妃,平日里装得那么端庄大方,怎么如今一点都不懂体恤王妃!
众人起身,依次往苏侧妃下首走去。
间隙间,终有人偷偷抬头,偷看这位传说中的王妃,只不过,只一眼,众人纷纷把目光收了回去,心跳如慢了半拍。
果然,那样高贵的,雍容的女子,根本不是他们敢直视的!
她斜倚在软榻上,懒懒的,修长的白希的手指端起茶杯,没有三寸长指甲,没有鲜红的蔻丹,指上没有耀眼的宝石戒指,腕上也没有名贵的玉镯,只一双素净的手,已然夺人心魄!
没人敢再移半分目光去看她的脸,只隐约觉得素手之后,一袭暗红色的薄氅淌过软榻,华丽的铺陈在地。
薄氅上面,是金线织绣的华丽凤雀古纹。
她似乎并不打算率先开口,只安静的喝茶,其他人在她的气势压制下,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空气中,偶有瓷器碰撞的清泠的声音。
“王妃……”苏侧妃开口,原本计划的所有客套的话,在这一刻纷纷语哽。
这位厥国公主,她之前不是没见过,每每以随意示人,哪怕是逃婚前一日在王府嚣张了走了一遭,也没露出过这样强的气势!
今儿个来的时候,她还刻意打扮了一番,选择了最能彰显尊贵的衣服,佩戴了最名贵的首饰,却没料到,对方不过一袭薄氅,没有任何装扮,甚至连头发,都是微润的披散在身后!
便只是这样漫不经心的穿戴,竟是生生将自己的精心装扮比了下去。
在她的面前,她忽然的感觉到了凤凰与麻雀的差别,那是一种从内心生出来的卑微!
她瞬间想到一个词语:百鸟朝凤!
可是,上邪辰不是天上的凤凰,更不是人间的皇后!她不过一个王爷的妃子,怎么会让她有这种感觉?
苏侧妃有一瞬的失神。
“叮!”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苏侧妃的思维瞬间被拉了回来,定睛便看见上邪辰已将杯子重新放在桌上,一双湛蓝的眸子含笑般看着自己。
但她很清楚,上邪辰没有笑,至少她的眼底没有笑意!
这个女人,从她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她就仿佛永远都在笑着,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心究竟有多深。
从前,当她听说上邪辰与王爷不和时,她还会觉得作为厥王捧在手心的公主也许是心思单纯,可如今,当她见识了上邪辰这么强大的气场,见识了在上邪辰和王爷回来的路上,王爷一道道旨意传回,又是寵物小屋,又是房间布置,她再不会认为上邪辰简单了!
“侧妃带着这么一群人,就是为了过来蹭本宫的茶水?”上邪辰笑,如拉家常的口气,她的坐姿却是丝毫未动,看着苏诗梦的眼神和看着众管事的眼神并无两样。
“诗梦不敢。”苏侧妃立即垂下头去,“适才王爷吩咐了,既王妃回来,再不用诗梦代管王府后院,遂诗梦带着后院各管事参拜王妃,并把各项事宜移交给王妃。”
上邪辰点头:“从前有劳侧妃了!”一句话,竟是丝毫推脱之意也没有,直接就打算接了。
苏侧妃自嘲的笑了一下,虽说早有准备迟早有一天这后院管事会交给正王妃,可这么多日,即便知道端木靳亲自去接上邪辰,她也以为上邪辰至少会推脱一下!
“这位是王府的管家康成。”苏侧妃指着自己下首的那位。
康成立即起身,走到大厅中间,重新给上邪辰行了跪拜之礼。对于这位王妃,他虽与她接触少,可他却比这屋子里所有人更早知道,王妃是个惊才绝艳之人!单单是当日那张被随意设计的小弩图,已然让王爷刮目相看!更别说她竟然能绕过王府重重暗卫,偷偷溜出去。
上邪辰略点了一下头:“蓝心是你的侄女儿?”
“是。”康成垂头,“那丫头不懂事,平日里总爱咋咋呼呼,还请王妃多多包涵!”
上邪辰笑:“起来吧!本宫就喜欢她那咋咋呼呼的劲儿!”
“谢王妃。”康成躬着身子站了起来,依然垂首站在大厅。
“往后王妃有一应事物需要办理的,交代给他就行了。”苏侧妃补充说明。
上邪辰再次点头,苏侧妃这才指着下一位:“这位是负责王府账目的梁金,王府里所有的开销用度是都他在统筹。”
梁金再走到大厅中间拜见上邪辰,随即双手呈上三个账本:“王妃,这里是王府近三年来的出入账目,王妃若有需要,小的随时把王府自建府以来所有的账本送过来。”
上邪辰朝身后瞟过一眼,蓝心立即走过去,将三个账本拿了过来,双手送到上邪辰面前。
上邪辰目光微停,落在那三本账目上,然后伸手,准确无误的抽出最下方的那本,正是今年的账本。
她翻了一页,随口道:“梁金你先坐,本宫看账目需要一点时间!”
“是。”梁金躬身,重新回到位置上,却是满心的狐疑。
听王妃的意思,她竟是要坐在这里看账本?那么厚一本,就算是专业人士,也至少需要三天以上不可!
这位王妃,难道真是不懂装懂?
心下猜测间,梁金悄悄抬眸,只见上邪辰一手拿着账目,另一只手很随意的一页页翻过。
没有半分普通人看账目的苦憋,瞧她那神情,竟闲适的如看小说!更诡异的是,她翻页的速度很快!
梁金不敢多看,很快垂下头去,只尖着耳朵听那边的动静。其他人亦是如此,待到王妃等会儿点评总账目时,基本上他们就能判定王妃在这方面的水平了!
“婉月和香菱呢?”上邪辰忽的开口。
众人一听换了话题,忙抬头望上邪辰看去,只见她双目依旧看着账本,手上翻得极快,似一目十行的速度!
一目十行。这项技能,或在普通人看来很了不起,可对于见惯了优秀人才的王府管事来说,确实算不上什么!可让他们心惊的是,她看的不是描述姓的文字啊,而是一笔笔的账目!需要算,需要核对!
难不成,她真的只是做做样子?
“回王妃,婉月有伤在身,行动不便,还在休养,香菱流产后一直在养身体,不宜走动。”苏侧妃答。
“流产了?”上邪辰这才微抬了眸,淡淡扫过苏侧妃,很快将目光重新落在账本上。
“是,自上次跌入冰湖后,她的身体就很弱,一直有滑胎的迹象。后来虽一直在保胎,终究……”说到这里,苏侧妃声音似有哽咽,她顿了一下,“那孩子没福气……”
“从王府搬到靳城到现在,每隔一段时间,府里就要开销的上万两银子,到如今不过半年多,一共已开销二十三万五千两,后面却没有名目,这是怎么回事?”上邪辰将账本一合,丢在桌子上,目光直射梁金。
梁金只觉心头一紧,汗水瞬间湿了里衣。
高手!这位王妃绝对是账目高手!
从王妃看账本到现在,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其间还询问了婉月和香菱的事情,可她居然能在一心二用的情况下,精确找出6笔无头开销,并准确无误算出总额!
更可怕的是,她没有用算盘!
“回王妃,这六笔费用是王爷亲自提走的,小的不敢问用途。”梁金老实回答。
“那那笔巨额呢?”上邪辰似不打算放过他,“还有一笔3000万两的经费,也是没有任何备注。”
“回王妃,那3000万两,是贴给军队了。”
“军队不是有军饷吗?”
“从前是有的,但自从王爷到了靳城,军饷就一拖再拖……”
呵,端木羡啊端木羡,你这算盘可打得真好,不给军饷,靠一个地方王爷的收入支撑巨额军队开销!
这样下去,不出一年,端木靳的家底就能被掏空!到时候,他就算想谋反,也没有钱财支持!
“半年3000万两,够吗?”据她的经验,军费可是消耗庞大。
“回王妃,3000万两自然是不够的,萧公子贴得更多!”说话间,这位账房管事对萧轻舟的崇敬油然而生。
萧公子!原来是他!也原来如此!
难怪从南馆回来的路上,即便她作为王妃,与萧轻舟走得那么近,却从无一人敢说什么!
果真是拿人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