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终究还是缓缓亮了。
这是第四日。
好美的晨曦,好美的山雾。这是和北方截然不用的景象,但在许多女真士卒眼中,这就仿佛是北方的冰天雪地。
那冰雪覆盖的大川,那黄草翩翩的草地。只可惜,再也见不到那成群的牛羊。
雾气渐渐散去时,元军大军从浓雾中走出来了,军阵依旧齐整。军阵上方凝聚着肃然的杀气。
完颜章亲自斩杀自己的战马,将战马的头颅放在城头上,对着马头跪拜下去。
城墙上的将士接连跪下,泣不成声。
女真当年的强盛,成就了他们,却也毁了他们。若是不成立金朝,或许他们还是草地上自由自在的牧民。
元军的战鼓响了。
整齐的踏步声和噪杂的铁甲撞击声在城外响起。
完颜章忽地站起身,举起狼牙棒大声喝道:“女真万岁!”
无数士卒跟着高呼。
城西头,连绵的梧州百姓还在拖家带口向着城外跑去。
他们各自有着顾虑,不想和梧州这座城共同覆灭。
厮杀起时,女真将士在城头的悲壮,却并没有被多少人见证。
一个个女真士卒战死在这异国他乡,仅仅为着赵洞庭能够兑现他的诺言,在复国之时,让女真能够拥有生存之地。
到正午时,便有许多的元军士卒杀到城头上了。
水寨处,元军战船逼近到水寨前数十米处,被铁索拦住,以箭矢在和水寨上的士卒对射。
秦寒在这个时刻,终于出现在城头上。
完颜章看到他,颇为诧异道:“你怎么没有离开?”
秦寒淡漠道:“时间还没有到。”
完颜章又问:“皇上他们现在如何了?”
秦寒道:“皇上他们已经将阿里海牙逼出荔浦,现在追着阿里海牙的残军,已到梧州边界,正在和阿里海牙的残军厮杀。”
“边界……”
完颜章怅然失笑,“边界到这梧州城应该最起码还需两日的路程吧,可我们,已经守不住两日了。”
“传令,击鼓!”
秦寒只是轻轻摇头,“守不住也得守,不然南宋便亡了。然后,你女真族,也得亡。”
完颜章握紧了拳头,在这刻忽有想打秦寒的冲动,但他硬生生忍住了,喝道:“击鼓!”
秦寒是拿他们女真的命运在赌,但是,这也是在给他们机会。
苍凉的鼓声在城头上响起。
城下,还有无数的元军士兵顺着云梯在往城头上攀爬。
有士卒将敌军的尸体都当成武器抛了下去。
鼓声响又如何,以此时城头仅剩不过区区千余的兵力,便是再高的士气,也不可能守得住梧州城。
完颜章握着狼牙棒的手微微发抖,心中看不到任何希望。
可就在这时,从城内,忽然响起喊杀声。
“杀呀!”
“杀呀!”
完颜章惊讶跑到城墙里侧,向着城下看去,怔在当场。
城下大街上,竟是有数千士卒高举着各色旗帜向着城头上杀来。有殿前司禁卫军旗,有侍卫亲军旗,有兴国军旗,还有神丐军旗。而在最前头,是代表赵洞庭的金龙旗。
“皇上来了?”
完颜章满是喜色地看向秦寒。
但秦寒只是摇头。
完颜章疑惑,又看向城下,脸上的惊喜又渐渐凝固。
这不是援军。
城下的士卒虽多,但他们根本没有任何阵形,空有喊声,也并无多少杀气。这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士卒。
沉默十余秒,完颜章走回到秦寒旁边,叹息道:“这两日你收集阵亡将士的甲胄服饰,就是为这个?”
秦寒轻轻点头,“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只希望元军统帅不要太快看穿吧……”
这些城下的“士卒”,根本不是真正的士卒,而是梧州城内的百姓。
昨夜,秦寒率着数十士卒守在城头,不知道费尽多少口舌,才将这些百姓留下来。
他们不懂冲杀,但摇旗呐喊还是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