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斗者死,那是自商鞅时候就定下的规矩。
退一万步讲,他武清侯就是对于谦再恨,在这官山议事台杀了于谦,那陛下的怒火,一定会将他石亨烧的灰都不剩。
大皇帝的确得用兵,的确得用人,但是大明善战者何其多,不止他一个!
比如抚宁伯朱谦之子朱永,乃是勋臣之后,年仅二十三岁,但是已经开始初露峥嵘!
大明军队也很卷的!石亨已经感觉到了年轻人给他的巨大压力。
大明代有忠臣良将,他是武清侯,但也只是武清侯而已。
大明最高的兵权,握在他武清侯手里吗?
是握在陛下的手中。
于谦走出了正殿,表情略微有点复杂,他一直在思考如何解决掉这段恩怨,但是这段恩怨在大明滚滚向前的大势之下,似乎也变得不重要了。
石亨也在变。
“这里,不错。”石亨乐呵呵的说道:“咱们也算是抵背杀敌的战友了,以后过去的事儿,于少保勿再提。”
“我石亨以大明军人的身份保证,以后也绝不再提。”
“砥砺前行!”
于谦点头,深吸了口气,郑重的说道:“砥砺前行!”
“好!哈哈!”
石亨仰天长啸,打马而去。
于谦看着石亨的背影,大明日新月异,何必用过去的老眼光看人呢?
新朝雅政新觉悟,跟不上节奏的人,是会掉队的。
在大明军队收拾瓦剌人的留下的烂摊子的时候,天子缇骑,带着锦衣卫们,日夜兼程,赶至了祁县。
陛下盛怒,为了防止走漏消息,缇骑们压根就没有通知祁县的县衙,更没有通知太原府,他们延着官道,已经杀至祁县。
祁县的渠家大院,是个军堡格局,由八个大院、十八个小院组成,还有碉楼、哨楼等物。
甚至还有三丈高的城墙,外墙高耸,墙头筑有垛口女儿墙,还有十分宽敞高大的阶进式门洞,砌砖拱形大门,门道宽一丈有余,可供马车通行。
大门上面建有一座玲珑精致眺阁,可瞭望敌情。眺阁下刻纳川两个字,黑底金字的栏杆上,刻着:「千秋事业原非易,万代根基由来深。」
这么大个宅院,一千人缇骑想要拿下,无疑是痴人说梦。
但此时渠家大院之中,却是鸡犬不宁,灯火通明,城门洞开,眺阁之上,亦无人看守。
天子缇骑拍了两名锦衣卫走了进去,没多久,缇骑便打马而回,俯首禀报道:“渠家人连夜跑了,就剩下一些家仆,惶惶不可终日,不停的抢着大院里的财物,甚至还有人纵火。”
“追!”天子缇骑立刻高声说道。
陛下要抓的人,并非这些家仆,他留下了两百骑兵,收拾渠家留下的烂摊子,就直奔天门关而去。
渠家人想跑,唯独通过天门关,至娄烦古道北上,直奔河套而去。
否则在大明境内,他逃无可逃!
“持永乐剑,至宁武关,拦截渠家人!”天子缇骑将腰间的永乐剑递给了一名缇骑,示意他去宁武关封堵逃跑的渠家人。
在偷袭镇虏卫的渠家人被擒拿的时候,渠家三兄弟,渠成义、渠成仁、渠成德三兄弟,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好。
商人敏锐的嗅觉告诉他们,他们已经完全暴露,再不逃脱,必死无疑!
渠家三兄弟,并没有走宁武关出塞,而是延着黄河西岸,直奔东受降城而去。
这是渠家的打通的商路,他们对沿路打点,在天子缇骑明白了自己追错了方向的时候,渠家人已经赶至了东受降城。
天子缇骑至宁武关才叹息,三个主谋,一个都没抓到。
是天子缇骑办事不利吗?
是渠家人太狡猾了,狡兔三穴,他们的商道已经从元末明初就开始运行,自然有自己的路可以走。
在做下了招惹天怒之事的时候,渠家人已经想好了退路。
天子缇骑也算不上无功而返,至少他们抄了渠家人的家。
渠家三兄弟走的太匆忙了,这些年攒下了埋在泥土里的银子,全都埋在猪圈里,被缇骑们挖地三丈,全都找了出来。
藏银的地方,并不难找,缇骑用了三五天的功夫,起了大约两百多万两银子出来。
这还不算渠家大院这个大宅,也不算那些被家仆们哄抢之物。
缇骑们将所有的家仆们聚集在了一起,寻找着渠家大院,丢掉的东西,这都是缴获!
各种宝物装了满满的四辆大车,银两装了大约八十多辆车,顺着官道向着京师而去。
朱祁钰收到了缇骑们的奏疏,嗤笑了一声,对着兴安和卢忠说道:“跑?”
“跑到天涯海角,朕也要把他们给一个个揪出来,送太医院去!”
“他们也知道自己的干的事,是抄家灭族之大罪!”
这次没抓到人,但是却把他们大院、工坊、家仆等物,尽数查抄了,最主要的是朱祁钰收获了一份名叫《丝路山水图》的地图。
这份地图,并非朱祁钰常见的俯视地图,而是以一种城郭和大路的方式,画在了一张三丈多长的画卷之上。
它的终点是天方国,也就是郑和下西洋到的那个天方,《天方夜谭》里的那个天方。
而起点是嘉峪关。
嘉峪关在大明境内,大明境内的商路图,则被渠家人悉数带走了。
朱祁钰看着这张三丈多长《丝路山水图》,深深的吸了口气,丝绸之路,从来都在那里,那条古商道一直就在,而且愈加成熟。
丝路有山水,更有财富。
但是大明作为丝绸之路的供货方,朝廷却是一分钱好处收不到,也得不到。
商帮不纳税,心中更无大明。
朱祁钰让人小心的把这张丝路山水图收了起来,这是地图,也是财富。
朱祁钰站起身来,意气风发的说道:“朕要经营河套,这副丝路图,来的正是时候啊。”
“召集盐铁会议的朝臣们,开盐铁会议,议一下如何开发河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