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将正统之宝扔回了盘子,叹息的说道:“可惜了,朕是皇帝,所以朕就不能用阴谋诡计,就得被阴谋诡计给欺负?”
当个皇帝太委屈了,还是当小人巴适,什么乱七八糟的招数都能用。
朱祁钰可不信,孙忠得到景泰之宝,会无动于衷,肯定欣喜若狂。
于谦摇头,其实陛下也知道这完全没必要,大道碾过去便是,陛下也最擅长此道,弄小道反而落到了下乘。
“不行,朕的写封敕谕,骂这群人一顿。”朱祁钰提笔,想了想之后,写了四个字,然后下了正统之宝的印,送去了会同馆。
京师对岳谦三位使者的工作,做出了高度的评价,并且要求他们再接再厉,随时禀报僭朝的各种事儿,而且还要继续寻找类似李贤的人,皆以袁彬旧事论。
平定社稷有齐力者,可以免死,有头功者可以宽宥,有奇功者可以功赏。
此类的文书,顺着驿路向着南京而去。
孙忠收到了京师来的圣旨,一封薄纸,上面写着四个字:狗屁不通。
用的印是正统之宝。
孙忠收到大皇帝的敕谕时,整个人都傻了。
他们用的大义就是这个宝玺,两个居然一模一样。
这大皇帝要是把这玩意儿用在鬼蜮伎俩上,甚至可能不用动兵,就把他们平定了。
孙忠紧急忙去寻李贤。
李贤正在开盐铁会议。
他梳理了皇帝国富论的内容和盐铁会议的内容,认真研读之后,他感觉到一些不太对头的地方,盐铁会议上有些内容和国富论的论点,格格不入。
他正在召开太子府僭朝的第一次盐铁会议,这还没起头,就被孙忠叫来了。
李贤怒气冲冲的说道:“我这儿忙正事儿呢!十五万贵州兵,八万湖广军,吃喝拉撒都等着我呢!”
“非要把军士逼急了,然后闹出哗营兵谏,把我们都逮捕之后,送到京师去吗?给陛下看个大笑话才行?”
“我这开盐铁会议梳理朝政,你能不能让我消停点!让我干点正事?这不梳理好盐铁,有钱造反吗?”
两广军队并没有动,因为还有黄萧养的叛军在琼州,还有黎朝枕戈待旦!
这要是两广军队调动,黎朝从交趾北上,后果不堪设想。
这次造反的笑料已经很多了,没必要再弄笑料了。
难不成想笑死陛下不成?
“李尚书稍安勿躁,北衙来信。”孙忠赶忙安抚,拿出了皇帝的敕谕。
李贤很确信这的确是陛下御笔亲书,他收到过陛下的敕谕。
陛下的字如其人,若是天日当空。
“这不是陛下写的吗?有什么问题吗?”李贤疑惑的问道,就因为这四个字把他叫来?
那檄文他写的,他能不知道吗?的确是狗屁不通。
放下碗骂娘,端起碗来真香,不是狗屁不通是什么?
有本事别用皇帝的大道呗?既然要用,被骂不是很正常吗?
孙忠指了指那个正统之宝的位置说道:“印玺。”
李贤歪过了头,长长的吐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学无术,不懂规矩,不就是这些势要豪右之家最大的特点吗?
不生气。
他又吐了口浊气,才转过头来,详细解释了下,为什么正统之宝会被打捞,为什么没有被马上毁掉,因为修史要比对,确定真伪。
修史乃是大事,规矩很多,这要说三五天是说不完的。
皇帝这是左一巴掌扯在了僭朝的脸上,知道什么是规矩不?
孙忠面露疑惑的说道:“为什么,陛下要把印绶还在的事儿,告诉我们呢?”
李贤歪过了头,长长的吐了口气,告诉自己不生气。
他又讲了一番道理,将印玺的重要性说了一遍,这也是为什么襄王要回京的原因。
因为朱瞻墡并没有襄王之宝,襄王之宝在皇帝的手中。
朱瞻墡只是朱瞻墡,陛下的嫡皇叔,却不是襄王。
印玺乃信,皇帝怎么可以像僭朝一样,失信于天下?
陛下这是拿着正统之宝的印戳子,右一巴掌抽下来,告诉他们,僭朝就是僭朝!做事都是鬼蜮伎俩,阴谋诡计哪里是正道的对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孙忠呆滞的看着手中狗屁不通的四个字,确实是狗屁不通,他也是连连点头,然后欲哭无泪。
这正面对决的时候,他才知道这治国里的门道,会这么多!
这特么闲的没事干,为啥要造反啊,累不累啊!陛下又不是让会昌伯府全都去死,甚至连发财都可以。
商舶已经合法了,倒腾点大明的货物到倭国,那一趟能赚多少银子?
孙忠在被儿子坑了之前,已经打算弄点商舶,发财去了。
闲的没事干,造这个反干嘛!
孙忠看着孙继宗,只感觉心脏砰砰的跳动着。
他眼睛通红!他怒气冲冲!
这是岁数大了,打不动了,否则他一定把这老大打死了。
皇帝查私印盐引,查到了三王府的头上,关你蛋事!
非要把整个会昌伯送到绝路上去!
这皇帝位,哪里是那么好坐的?
真的和皇帝正面对垒的时候,孙忠才知道这大道二字,多么难缠。
孙忠将书信收了起来,满是和煦的说道:“辛苦李尚书了,盐铁会议等很久,快去吧,快去吧。”
李贤站起身来,一甩袖子离开。
李贤走后,孙继宗看出了孙忠的怒气,扶着凳子,伸出手,惊慌失措的说道:“爹,爹,您岁数大了,别,动怒,真的!”
“爹,您冷静,冷静啊!”
孙忠举着拐杖,不停的点着地面,满脸悲苦的说道:“你现在还觉得造反,是容易的事儿吗?你现在还觉得皇帝好对付吗?就是陛下糊涂了,你造反都不能成,更别说陛下不糊涂了!”
“看看你找的事儿!我打死你这个龟孙!”
“爹,哎呀!”
一时间,父慈子孝。
……
李贤前往南京户部衙门,继续主持盐铁会议。
他看着这群南京户部这些老头子,就是挠头。
南京只是留都,这里的官僚多数都是些赋闲、荣养的官员,这群人,压根就不懂什么财经事务。
李贤坐下之后,一言不发。
他看着这群人,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这个可能,在他的心头愈演愈烈。
读书人真的使坏,连正朔相继的大明朝都能玩坏了,何况一个僭朝呢?
因为皇帝手中也有一块正统之宝,这层稽戾王的大义之旗,就扯不起来了。
那只能用太子府朱文圭了,但是朱文圭被圈禁了五十年,现在的表现已经可以用优秀来形容了。
李贤的想法越来越大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