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把袁彬按倒在地,然后被带入了府衙之中。
袁彬看到了府衙之外的三层茶楼上,有人在观望,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才会这般说。
谁在观察他们?
自然是解祯期、孔诚毅等意见领袖,他们站在街角茶楼三楼的凭栏里,看着这作鸟兽散的一幕。
解祯期一拍手愤怒的说道:“乌合之众!”
解祯期对颜裴是有期许的,希望他能够折腾出点动静来,开始的很顺利,但是过程居然走向了另外一条方向。
孔诚毅呆滞的说道:“那我们怎么办?”
“我看到了李贤的轿撵。”贝琳眉头一皱,努了努嘴,街角出现了一顶轿撵,有四五个缇骑抬着一把轿子。
“我们自己上吗?”解祯期看着李贤的轿撵犹豫不定的问道。
贝琳低声说道:“还是不要了,拦朝廷命官的轿撵,若是无大冤大屈,那是要先挨四十大板的。”
这是设计好的剧情,李贤今天出现在市舶司的门前,就是李宾言和李贤故意设计做的局。
贝琳此时应该继续拱火的,但是贝琳已经在这茶楼坐了半天,他最终决定不按着剧情走。
因为轿撵里,坐的真的是李贤。
贝琳不是怕这帮倒霉家伙招惹灾殃,而是觉得李贤已经够倒霉了,如果这茶楼里的读书人一拥而上,李贤会有危险。
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就不是贝琳能够决定的了,解祯期一咬牙一拍凭栏,带着一帮读书人就冲出了茶楼,拦住了李贤的轿子。
李贤停下了轿撵,从轿子里走了出来,笑着说道:“云庵公为何要拦我的轿撵?”
李贤认识解祯期,这个人四处活动,李贤还见过解祯期几面。
风吹过了街道,整个市舶司门前的大街,充斥着名叫尴尬的空气。
尬住了。
在原来的设想里,一旦群情激奋,锦衣卫立刻把李贤扛起来,和市舶司门前的缇骑们汇合一处,然后将所有闹事的笔正、士子们抓捕归案,扔到煤井司去做苦役,改造一下。
但是解祯期拦了轿子是拦了,可是终究是没有下定决心,一拥而上。
殴打朝廷命官,这是造反。
李贤看着解祯期气喘吁吁,瞪着眼说道:“云庵公的眼疾好些了吗?”
李贤没话找话,要不然太过于尴尬。
“啊,已经好多了。”解祯期拳头紧握,往前探出了半步,大声的说道。
“那云庵公寻我有事吗?”李贤歪着头问道。
解祯期一言不发,他发现自己有点奇怪,虽然金主们被捕了,但是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呢?
他把笔正士林们聚集在一起,本来的目的是通过风力,将李贤和李宾言这两个人赶走。
若是能把金主救出来最好,就不出来,顶多换个金主就是。
可是事情,怎么一步步的变了模样,就变成了进攻大明松江市舶司的府衙,殴打朝廷命官呢?
上当了,解祯期发现了一些端倪,才在最后关头选择了收手。
在气氛尬住的时候,李贤迈出了一步,笑着说道:“若是无事,那我就去府衙办事了,云庵公,你真的没事吗?”
李贤一步步的走过了这些笔正、诗豪们分开的路,他其实是有些紧张的,但是这帮人似乎并没有发动的意思。
这让李贤有点失望。
李贤走的时候没有注意脚下,刚才人群散去的时候,脚下有一圆木,他踩到了上面,突然趔趄了一下,解祯期下意识的伸手去拉。
这一伸手,情况变得糟糕起来,周围的人以为是动手的信号,便冲了上去。
群情激奋,砰砰作响,李贤抱着脑袋,因为早就知道可能会有冲突,他里面其实穿了一件棉甲,倒是没多疼。
李贤被饱揍了一顿,身上都是脚印。
动手的人都被抓了起来。
李贤坐在市舶司的府衙里,摊在椅子上,徐承宗闻讯赶来,完全是幸灾乐祸。
袁彬是被缉拿入府的,此时他也站在府衙之内。
徐承宗歪着头对袁彬说道:“我当初说什么来着?我们都得离远点,你看看他倒霉的时候,是不是把人给连累了?”
李贤摊在椅子上,龇牙咧嘴的说道:“挨打的不是你是吧!”
李贤看着天花板,寻思了许久说道:“把人都放了吧。”
徐承宗呆滞的说道:“凭什么啊,好不容易抓到的!他们殴打朝廷命官,凭什么放人!不放!”
袁彬认真的思考了下说道:“我懂了,李贤的意思是,他们打了人,如果我们把他们放了,他们就会觉得不过如此,犯更大的错误。”
袁彬此话一出,众人皆点头。
李贤摇了摇头说道:“不,我的意思是,我们做的事不对,我们是朝廷命官,掌管公器,怎么能这样鼓噪他们做下错事呢?”
“我们如果这么做,是不对的。”
“我们都错了,陛下当初在烟云楼、媚香楼,目的都是为了告诉他们这样做是不对的。”
“我们这是在鼓噪他们犯法,这是我们的错误。”
李贤的意思很明确,朝廷制定了斗权印义,他们作为朝廷命官,应该维护的是斗权印义,而不是鼓噪他们犯法。
翻译翻译,就是好人就该被枪指着,好人就该被骂。
李宾言看着李贤笑着说道:“那你这顿打,岂不是白挨了吗?”
“还是李贤你觉得,如果没人鼓噪,他们就不会这么做?是因为我们鼓噪他们,还是他们本来就要这么做?”
“惠山榕园的集会,是我们的人组织的吗?还是今天颜裴给钱让游堕之民,围攻府衙?这些是我们让他们做的吗?”
“是他们自己。”
“我们做的只是将事件的危害,降到最低。”
李宾言的意思很明确,他们的鼓噪,只是将矛盾揠苗助长,提前爆发了而已。
斗争也要讲究方式方法,难道任凭他们胡作非为,把事情越闹越大?
李宾言继续说道:“李贤,任凭他们如此胡作非为下去,对朝廷有益,对大明有益吗?”
“并没有。”
李贤坐直了身子说道:“不,我的意思不是这样的,我们应该学习于少保那般,仁者才能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