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有官僚庇护,李宾言不相信他们的胆子会这么的大。
层层迷雾之下,李宾言立刻把握住了重点。
既然要出重拳,那就往命根上下手。
杨翰认真的想了想说道:“李氏并未有人在京师为官,有进士一人,不过在景泰元年的时候,致仕回家了。”
“有十七个举人,扬州府的推官、通判、经历、知事、照磨、司狱等都是李家的人。”
果然如此,他们既然敢做,当然有信心把事情平了,不引起注意。
两江巡抚李宾言立刻点头说道:“嗯,把这些人,一并缉拿查补吧,不都骂我和李贤是酷吏吗?”
“既然胆敢跟朝廷如此背道而驰,那科举就不要考了,我来上书,请陛下敕谕,三代不得入仕,不得科举。”
李宾言的心比李贤更狠一些。
杨翰点了点头,人是他抓的,骂名是李宾言担的,受伤的依旧是日昇号李氏。
这一拳,比李贤那一拳还要狠。
连坐法,学子考上了功名,在司法上是有特权的,但是这种特权,在锦衣卫的权责面前,如同纸糊的一样。
李宾言再见了杨翰之后,赶往了刘家港。
刘家港,大明七下西洋的起点,现如今已经完全破败不堪。
松江市舶司的码头在杭州湾附近,不在刘家湾。
随着松江府市舶司的营建,这个被废弃了二十多年的码头,终于恢复了一些往日的热闹和繁荣,码头上人来人往,苦力在搬运着货物,船只太多,若非巡检司梳理,怕是早就乱套了。
刘家港从过去的海港,转变为了现在的内港。
所有的平底漕船都是在刘家港靠岸,货物卸船经过抽分过关之后,运往南边的新港,登上尖底海船,贩售四海。
李宾言来到了刘家港,是接一批货物。
三十万只漂流鸭。
这批漂流鸭,会在松江造船厂刷一遍桐油之后,再装船运往琉球。
这些漂流鸭,大概有两个手掌的大小,一扎高,雕工并不精细,只有一个漂流鸭的大概模样。
漂流鸭做出来就是扔的,所以不必要做的那么精美。
在经过了三日的蒸房浸油法的浸透之后,这些漂流鸭如同刷了一层亮漆,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李宾言将这批漂流鸭,交给了番都指挥马云,大同伯陶瑾。
一共十艘三桅大船,将会前往琉球,送这批漂流鸭和货物。
另外还有近五十艘的船舶停靠在了松江新港的码头上。
这些船舶将会押解流放鸡笼岛的犯人。
畸零女户大案,有五万多人会被流放到鸡笼岛。
这是大明朝对鸡笼岛勘测结束之后,正式展开对鸡笼岛开发的第一步。
这些被流放的人,将会在澎湖巡检司的安排下,对鸡笼岛进行有序开垦。
这是一向很繁杂的工作,这以第一批的五十艘船,只押运了万余人,其余的都是各种作物的种子、牲畜和药品。
尤其是药品,大明这是流放,不是杀人。
平江伯陈豫,担任澎湖巡检司的巡检,带领三万水师,十八艘战座舰,已经先奔赴澎湖,复设澎湖巡检司,建立军营和巡查。
在有生之年,鸡笼岛会一直处于军管的状态。
这些被流放的人,眼下都惶惶不安,在他们心目中,澎湖巡检司,鸡笼岛,都在万里之遥。
他们压根就不知道,澎湖巡检司距离月港市舶司不足三百里,鸡笼岛距离月港宣慰司不足四百里,比南京到松江府市舶司还要近八十里地…
李宾言从来没有缓解过这种紧张情绪,也没有解释过鸡笼岛其实并不远。
六十余艘三桅大船南下而去,有的去往月港宣慰司,有的则去往了澎湖巡检司。
此时三艘四百料的战座船,正在鸡笼岛的南侧不足四百里的八重山群岛。
战座船上的人,自然是追逐漂流鸭南下,寻找大明海沧溟流的彭遂。
在京师领了头功牌后,由密州市舶司南下,在松江市舶司不到三百里的海洋中,他见识到了北上南下,泾渭分明的漂流鸭,叹为观止。
随后在数月的时间内,他随着大明朝最后的西北季风,跟随着沧溟流在万里海塘转了一个圈之后,来到了鸡笼岛以南,琉球王国的最南端,八重山群岛。
这里是之前琉球王国的固有领地,岛上的部族,从八重山群岛出发,坐船到南山府那霸城,随着官船,前往大明朝贡。
琉球国王由首里王府派遣役人,三年一任,通常是单身赴任不携带家眷。
八重山岛上的女子,如果在役人赴任期间,作为贿女与其短暂结合,则家中可以得到免税或财货供应等好处,一般都不会违背役人的意志。
彭遂此行的目的,就是要观察沧溟流,随行的战船,从一艘变成了三艘,作为大明舟师,他并没有辜负朝廷的信任。
对于大明海内的沧溟流,他已经有了细致的观察。
在八重山列岛补充了淡水和食物之后,彭遂从三艘战座船上搬了一块石碑,放置在了岛上。
正面有四个字:「中国岛礁」
背面则写的是:「景泰年间,观海使彭遂携大明军所立。」
几乎任何生物都有十分清晰的领地意识,朱祁钰这就是在立碑圈地,这是大明的地盘!
这样的碑几乎装满了整个战座船,到了琉球群岛的时候,船舱里数千个碑文,几乎都被立光了。
彭遂是见到一个岛就扔一块下去,就是那种落潮才会出现的礁石,他也不放过。
在八重山列岛宫古岛立下了碑文之后,彭遂才心满意足的登上了战座船,向着琉球王国的久米岛而去。
五日后,彭遂就从八重山宫古岛赶到了南山府那霸城。
他再次见到了岳谦、季铎、袁彬、椰子大王陈福寅,以及大明派来的诸多官吏。
琉球的郡县化,正式开始。
彭遂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少了个人,三皇子他外公唐兴。
袁彬被留下来,唐兴驾着单桅帆船,跑的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