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银阁寺内,足利义政颇为不满的看着他的乳母今参局。
金阁寺是三世将军足利义满所建,而银阁寺是他足利义政提刀上洛后建的家。
他就住在这里,日常理政也在这里。
大内里御苑是倭国天皇所住的地方,接见外国使臣也在御苑。
“御令,现如今孤已经成丁,无须御令再故作媚态了!”足利义政十分严肃的说道。
今天他的御令今参局在宴席之上,表现的样子,实在是让他内心纠结无比,一方面他不希望他的女人,搔首弄姿,另一方面他的确需要加强自己的武备。
这种纠结让他十分的痛苦。
今参局此时已经媚态全无,摸着小腹,唐兴没有看错,她已经有了身孕,孩子是足利义政的。
她叹了口气说道:“现如今各地的一揆抗税,不肯纳赋,国事飘零,过去你尚且年幼,我也是为了你啊。”
一揆,出自《汉书》:天地《六经》,其旨一揆,意思是团结一致。
但其实就是民变,民乱。
六代将军足利义教赴宴被杀之后,在京畿内以及周边,频频爆发了抗税为主的民变。
百姓们以惣为中心,广泛联合附近各个乡村,建立惣村。
并采取武力暴动形式对抗幕府、守护大名、庄园领主,提出德政以及减免年贡、夫役等要求。
抗税在年轻的八世将军足利义政当政后,愈演愈烈。
室町幕府的统治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连费亦应都看出来,倭国要大乱了。
不仅仅是关西、关东的争斗,这些愈演愈烈的民变,也是室町幕府的催命符。
享德土一揆,就是眼下室町幕府的心腹大患,这位享德土一揆不满足于简单的、泛泛之谈的德政,而是要求颁布细则,这人并不是简单的泥腿子那么简单,而是士族。
今参局无奈的说道:“眼下大明诸多市舶司严禁倭国商舶停靠,大明的商贾立刻将大明商路牢牢地控制在了自己的手中,这其中最大的一支船队,就是费亦应。”
这是一种经济封锁,让本就入不敷出的室町幕府,雪上加霜。
大明的商贾漫天要价,倭国商贾却无法坐地还钱,这让倭国始终处于极度的被动之中。
“萨摩的失败,岛津家是可耻的!”足利义政一拍桌子,愤怒至极的说道。
足利义政自然是说的琉球国的事儿,眼下琉球诸岛已经尽归大明,即便是没有水师,来自占城等地的粮食,再也运不到倭国了。
万国津梁之地,被大明收入囊中,这对倭国的打击实在是太沉重了。
“岛津相州家当主,岛津又三郎被生俘押解大明,岛津相州家家臣团,包括侍组、三手组、三扶组和足轻尽数被消灭了。”今参局叹气的说道。
万国津梁对大明重要,对倭国也极为重要,一旦被旁人占据了琉球群岛,倭国就变成了实质上的孤岛。
岛津家在琉球喜界岛的经营,旦夕之间毁于一旦,今参局得知消息后,几天几夜没合眼,可是也毫无办法。
“唉。”足利义政毫无办法有些颓然的拿起了佛珠,内心不宁的时候,求诸于神鬼,几乎成了足利义政的本能。
今参局一把夺过了足利义政的佛珠,愤怒的说道:“你是室町幕府的八世征夷大将军,遇到事情,躲在佛祖的庇佑之下吗?”
“日野家的日野富子,居然留在了大明,不肯东归!”
今参局还以为足利义政要励精图治,重新梳理政事,要她不要搔首弄姿。
可是求诸于神佛,能解决问题吗?
日野富子留在大明,这代表了倭国士族的态度,倭国士族已经不信任室町幕府了。
所以足利义政这个软弱的性子,让今参局非常不满。
求诸于神佛,解决不了眼下倭国的任何问题!说自己成丁了。
“我又能如何呢?”足利义政抓住了佛珠,看着今参局认真的问道。
今参局的心情很差,一甩手,站起身来说道:“念吧!念吧!”
她离开了银阁寺正殿银阁,她的木屐踩着夕阳,照在了锦镜池的波光粼粼。
银阁寺依山而建,在月持山下,有道场、书院、库里、本堂、东求堂、银沙滩等地。
东求堂和面前的银沙滩都在锦镜池旁,唐兴正靠在椅背上,手里握着鱼竿在钓鱼。
今参局没有用价码去束缚,并没有做交易,而是简单的将唐兴留下,然后给了唐兴极高的权限,给了他大老的信牌。
除了足利义政所在的银阁唐兴进不去,这倭国,唐兴哪里都去的。
今参局坐在了唐兴旁边的榻上,一甩木屐,一只木屐居然掉到了锦镜池之中,她满是慵懒的靠在了榻上,依旧是气呼呼的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怎么了?”唐兴又甩了一杆问道。
“还不是将军?他整日里只知道念佛,念佛,整个倭国什么模样?他念佛能念出什么?气死我了。”今参局不满的说道。
今参局很累,又没地方去说,这唐兴就成了她的诉苦的对象。
唐兴已经换了身衣服,穿了一身黑色的缝腋袍,这衣服极类唐装,但是也是不伦不类。
可穿在唐兴身上,又凭白多了一股沉稳的气质。
“大老。”今参局靠在榻上,甜糯糯的说道。
唐兴嗤笑的说道:“起开你的臭脚,新换的衣服。”
“哪里臭了?大老对妾身不感兴趣吗?还是我不好看?那些个臭男人看到我,可是走不动道呢。”今参局依旧满是媚笑的问道。
大老是唐兴现在在倭国的职位,这职位没什么权力,只是身份极为尊贵,很契合唐兴,因为很自由。
“又不是荡妇,装又装不像,收收你那副模样吧。”唐兴不在意的说道。
今参局依旧靠在榻上,奇怪的问道:“哪里看出来的?”
“荡妇是不会怀孩子的。”唐兴嗤笑一声,猛地一拉杆,掉到了一条鲤鱼。
“意外嘛,这样不是更有趣吗?”今参局眼里带着水光,看着唐兴。
今参局痴痴的笑着,咬着指头说道:“我可是将军的乳母,实际上的妻子,现在还有身孕,这不更有趣了吗?”
“没劲,有事说事。”唐兴丝毫不为所动的说道。
今参局伸了懒腰,轻声说道:“没什么事儿,我木屐掉水里了,你待会抱我回堂,好不好呀?”
“故意气你的将军?”唐兴挂好了鱼饵,这锦镜池的鱼还是蛮多的。
今参局看了一眼夕阳中的银阁说道:“他就喜欢这个啊,看我在勾三搭四,我勾的人越多,他就越开心。”
唐兴又用力的拉起鱼竿,闷声笑着说道:“虽然我不懂,但是大为震撼。”
“说正事吧。”唐兴再次下钩。
“享德土一揆,一个民变的头目,你帮我杀了他。”今参局轻声说道。
唐兴倒是知道这个享德土一揆,他点头问道:“好处呢?”
“没有失去就没有获得,想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同等的代价。”
“我自己。”今参局用手指摁了一下嘴唇,满是妖媚的说道。
唐兴撇了一眼今参局,摇头说道:“你?不值。”
“你!”今参局猛地坐直了身子,又靠在了榻上,想了想说道:“亨德是赤松家的狗,你杀了他家狗,他家里的银矿归你了。”
唐兴点头说道:“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