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颜帖木儿现在在内心祈祷长生天庇佑,他哥哥也先多活些岁数,否则这也先一死,整个瓦剌还不是对王复言听计从?
王复见也先终于理解了他的苦心,笑着说道:“此次军制改制,底层军官的庶弁将选拔也是如此,我们总要给奴才喝汤的机会,那瓦剌自然可以安心吃肉喝酒了。”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怯薛军勇武,瓦剌大军战力强横,否则这些奴才们就会以下犯上,如何保证瓦剌大军战力强横,大石必须亲力亲为。”
“那稽戾王一十四年,从未去京营操阅军马,京营疲惫军备松弛,他不闻不问。仓促出战按图索骥,最后被俘,前车之鉴,后事之师,还请大石务必尽心。”
也先有些后怕的说道:“怪不得先生如此生气,甚至说出了竖子不足与谋这种话,受教了。”
无论王复和也先又怎么样的矛盾甚至可能演变成刀戈相向,那也是之后的事儿,眼下的第一要务,还是防止这些奴才们造反。
王复起身告退,他很忙,也先能花天酒地,他王复不能,他还指望着撒马尔罕长治久安换一块奇功牌和堂堂正正的回到朝堂的机会。
朱祁钰要是知道王复的想法,非得赐他一顿廷杖不可,大明万象更新,正值用人之际,他王复在撒马尔罕躲清闲!
也先看到王复终于走了,饱饮一杯茶,才揉着脑阔说道:“这大头巾,还真的想教会我理政不成?”
“我要是能学得会,能定长策,还给他金刀干嘛。”
“我给他权,他用就是了,非要事事都告诉我,连原因、目的、措施都说的一清二楚,他解决了就是了,非要说明白,整日里絮絮叨叨,好生厌烦。”
“这撒马尔罕附近不过两百万人,王复就这一个人,这大明皇帝整日要处理多少政务,这大明皇帝整日里要听多少唠叨,咦!”
也先打了个哆嗦,这大明的读书人哪哪都好,就是太唠叨,这王复如此,王悦也是如此。
伯颜帖木儿低声说道:“大哥,王咨政这么唠叨,不也是为了大石好,为了咱们瓦剌好吗?”
也先站起身来大声的说道:“我才是大石,他还能管到我头上不成!我喜怎样就怎样。”
“他为了谁不知道,反正我这个很不满!把胡姬都叫来,接着奏乐接着舞,半个月,王复若是找我,就说我病了。”
伯颜帖木儿犹犹豫豫哆哆嗦嗦的说道:“王咨政交待说,这半个月大石应该在军营主持军制改制,把胡姬都收监了。”
“我是大石,还是他是大石!”也先勃然大怒,猛地将桌子掀翻。
伯颜帖木儿这真的是里外不是人,他蹬蹬蹬的跑了出去,没一会居然真的领着胡姬进了兰宫。
在伯颜帖木儿好生相劝下,也先终于从兰宫到了军营,为期半月的改制,也先呆了不到七天就走了。
王复只好连夜出城,到了军营之中,继续主持改制。
博罗纳哈勒是也先的大儿子,二十多岁的年纪,为人深沉有城府,跟随祖母苏氏学习汉学,又拜了王复为师,精通汉学,他规规矩矩的给王复献茶,然后坐在了次席上。
“相父,我父亲年岁大了,这精力不济,军制改制,事物繁杂,西进本就苦累,父亲左右见绌,万望相父海涵。”博罗满是歉意的说道。
“台吉言重,我怎么可能生大石的气,大石是君,我是臣,臣工怎么能生大石的气呢!”王复没好气的说道。
这干到了一半,扔下一堆事给王复,王复怎么能不气,但是也先的性子,王复也知道,能在军营待七天,处理如此繁杂戎事,已经很不容易了,也就由他去了。
王复忠君体国,就体现在教导博罗身上。
博罗也就是中人之姿,跟着王复几年光景,居然有了人主之风,待人接物儒雅有礼,处理政务戎事井井有条。
瓦剌上下都看在眼里,王复真的为了瓦剌鞠躬尽瘁。
眼下谁说王复是佞臣、是权臣,架空大石,那信的人许多,事实如此。
但是说王复是大明的奸细,怕是没几个瓦剌人会相信。
“博罗,军制改制之事,就交给你,若是有不懂之事,可来问我。”王复颇为郑重的交代着差事。
博罗俯首领命,有些疑惑的说道:“近日奥斯曼苏丹频繁遣使沟通帖木儿王国,扬言合兵,挑衅我康国,我本想领兵出战,但是父亲就是不准,还多加训斥。”
“相父,孩儿心中有疑虑,为何我大军盘亘撒马尔罕日后,迟迟不肯西进,不是当初说要赶往拔都萨莱夺得汗旗吗?”
王复靠在椅背上,十分确切的说道:“因为奥斯曼王国的法提赫很强,帖木儿汗国卜撒因看起来是个废物,但是他们帖木儿汗国人多,这都是心腹大患。”
“打得过却压不住,所以不西进,空得一个汗位背一把狼头大纛又有何用?”
博罗犹豫了下说道:“相父,孩儿不懂,奥斯曼王国强在哪里?”
王复想了想说道:“奥斯曼王国刚刚攻破了君堡,士气如虹,奥斯曼苏丹法提赫,借着战功整顿朝纲,眼下正是强盛时刻,反复叫阵,我们康国按兵不动,就是在等。”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以强军对强军,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卜撒因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博罗俯首说道:“相父明理,孩儿受教。”
王复面沉如水,训斥的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我虽然从未和你父亲说过这些,但是你父亲却深知此时不可轻举妄动,所以才不让你出战,你胜也好,败也罢,都是我康国败。”
“你不要以为你父亲荒于政务,就心生抱怨,在大事上,他很有分寸,并非沉迷享乐,不肯奋进!”
“相父教训的是,孩儿惶恐!”博罗赶忙俯首说道。
他之前的确有点瞧不起他爹,这刚到撒马尔罕取得了一点成绩,便沉迷享乐,实在是让博罗有点忧心。
但现在看来,他还是不了解他那个看似有些荒唐的爹。
博罗叫王复相父,是因为王复是也先认的兄弟,这声相父名至实归。
而且人王复是真的有本事,若非有王复,这西进之路,哪有那么顺利,此时的瓦剌人早就死的七七八八,只能四处劫掠男丁充军,离心离德,一盘散沙。
瓦剌大军里面没几个瓦剌人,还是瓦剌大军?
博罗对他爹有不满,但是却很听他相父王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