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于谦力排众议,废稽戾王帝位奉为太上皇,将还是郕王的陛下三请登基,他的这个决定并没有错。
只要这样的初心仍在,那什么问题都是可以缓解甚至彻底解决的问题。
于谦信心十足的说道:“陛下勿虑,陛下谋求王化鞑靼,早在京师之战,脱脱不花让脱古送信入城开始,陛下就在谋划王化鞑靼。”
“时至今日,瓜熟蒂落,这卖身契买卖,陛下无论如何整饬,都无伤大雅。”
“交给臣办就是了。”
于谦在河南坐镇怀庆府莲花池,主持过武涉刘家驴打滚大案,对如何处理这类的问题,很有经验。
“于少保要如何?”朱祁钰有些好奇的问道。
于谦笑着说道:“陛下当年曾言:利一成,则青黄可分,利二成,则垂涎三尺,利五成,则火中取栗。”
“青稻钱可是违背大明律的,但凡是超过了一成利的卖身契买卖行当,都应该处以徒刑,石景厂、胜州厂、六枝厂、辽东新煤铁厂,可是缺人缺的厉害。”
“做奴隶买卖的,会老老实实的利一成?”
胡濙想了想补充说道:“陛下,这卖身契买卖是不是可以抽税?”
“有道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肯交税,到时候于少保查起来,更加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姜还是老的辣。
卖身契买卖最大的问题,就是他是灰色地带,没有规矩,既然要立规矩,自然从纳税一事下手,不肯纳税,就不能怪朝廷无情无义了。
“有理。”朱祁钰和于谦异口同声的说道,论阴险狡诈,朱祁钰和于谦摞一块,都不是胡濙的对手。
朱祁钰想了想说道:“于少保,朕给你五千骑卒火牌,专门稽查此事,兹事体大,可随时调动墩台远侯调查,朕已经交待卢忠了。”
于谦赶忙俯首说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墩台远侯是深入虏营探查敌情的精锐,陛下甚至出动了墩台远侯,这代表着陛下,真的打算出重拳了。
胡濙看着面前的陛下,论信任,陛下最信任的还是于谦。
朱祁钰拿起了襄王的奏疏,递给了两人。
胡濙看完了奏疏之后,笑着说道:“襄王殿下,以身犯险,只为大明边境安泰,防止王化鞑靼大计被破坏,其心忠贞,对于云贵川黔之局面,也是洞若观火,鞭辟入里。”
“臣为陛下贺。”
朱祁钰敲了敲桌子说道:“若是皇叔要去和林,至少跟朕说一声才是,朕让武清侯派些兵马扈从,这不到三百人的使团孤身犯险,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显得朕不顾亲亲之谊,下密诏送皇叔去送死一样。”
胡濙愣了下,有些惊讶的和于谦对视了一眼。
朱瞻墡去和林这事,胡濙得知之后,真的以为是皇帝下了密诏。
于谦将奏疏还给了兴安,对于襄王去和林之事,于谦倒是认为襄王并没有做错。
和林的三万瓦剌人,的确是陛下王化鞑靼大计中的漏网之鱼,朱瞻墡去为陛下查漏补缺,也是应有之意。
“朕打算下两道圣旨,这第一道自然时候襄王安边有方,有安定之功,赐头功牌。第二道则是申饬,日后这等以身犯险之事,万万不能做了。”朱祁钰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安边有方自然要奖赏,但是这种以身犯险的事儿,还是不要做得好。
朱瞻墡是大明亲王,是嫡皇叔,就算是死,不得善终,那也只能死在他这个皇帝陛下手中。
朱祁钰似乎是不在意的问道:“对了,杨俊代杨杰昌平侯位,文武大臣可曾有什么话吗?”
胡濙那略微有些浑浊的眼睛,忽然闪过了一道精光,先于谦一步开口说道:“并无不妥,皆拍手称快。”
于谦欲言又止,最终一言不发,没有说话。
胡濙在故意抢话,于谦看出来了,陛下也看出来了。
杨杰为何被褫夺了爵位,罪名并非办赌坊之事,办赌坊之事,罢不了爵,杨杰是以腹诽的大不敬治罪。
杨杰不撤灵堂,借着灵堂生事,骂杨俊在靖安征战安边不归为不孝,就是板上钉钉的腹诽。
但毕竟是嫡子褫爵回乡,庶子袭爵,朝中的议论声很大。
可是胡濙却一口咬定,并无不妥,拍手称快。
陛下耳目遍布京师,真实情况陛下一清二楚,明面上问朝臣们怎么说,实际上在问他们二人的态度。
于谦为人刚直,此时说一句实话,很可能招致陛下不悦,可让于谦撒谎,又是难于登天。
所以胡濙才抢话,堵住了于谦的话头。
于谦也是朝堂的老油条,既然不会撒谎,那便闭嘴。
而且杨杰罢爵,杨俊袭颖国公杨洪昌平侯爵位,还涉及到了储君之位。
二皇子朱见澄才智普通,大皇子朱见济又太过耀眼,万一日后太子发生了更替,于谦这个时候的表态,怕是要让陛下心中生隙。
“多少会有点议论,胡尚书费心了。”朱祁钰不在意的点了点头说道。
“为陛下分忧。”胡濙赶忙俯首说道。
朱祁钰的确有换太子的想法,确切的说,从立太子的时候,他就觉得有点勉强。
在大明当太子,那是要辅助大明的皇帝监国的,而不是汉唐时候,太子始终荣养掖庭,等到登基才开始理政。
这种传统,从朱元璋的太子朱标监国开始就是一种惯例。
朱见济的贤能,所有人都看得到。
但是看胡濙和于谦的态度,换太子的事,比当初废朱见深太子位还要麻烦的多。
于谦拿出了一本奏疏说道:“陛下,大皇子和稽王联手,破获了第一起疑案,京师人人称赞。”
胡濙叹了口气,于谦到底还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大皇子朱见济至今未曾封王,于谦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也是在提醒陛下,该给朱见济封王了。
一个皇子和一个亲王打擂算什么事儿?
朱祁钰其实想过这个问题,他想封朱见济为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