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治治水,才能维持生活的样子,要是连治水这点本事都没有了,那离人头落地就不远了。
朱祁玉做了新一轮的人事任免。
“陛下,咱什么时候回京啊?”兴安似乎是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朱祁玉一乐,问道:“谁给你递条子了?皇叔?宗亲?朝臣?”
兴安见瞒不住,笑着说道:“都有,皇后千岁也问了。”
高婕妤不受宠,这是一件让人比较意外的事儿。
按理来说高婕妤普遍比后宫诸妃嫔小了近十岁,正是水灵的时候,男人嘛,都喜欢年轻的,不稀奇。
高婕妤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手谈也堪称国手。
皇帝不宠爱高婕妤,这是事实,时至今日,陛下也多数去冉思娘的房里过夜。
朱祁玉也不是有毛病,而是这个高婕妤实在是优雅,整日里不是弹琴就是谱曲,玩的东西,朱祁玉大抵不会。
朱祁玉是个俗人,他喜欢钓鱼。
襄王问,是因为襄王有点顶不住压力,请求陛下支援;
宗亲武勋们问,自然是希望陛下回京主持公义;
朝臣们问则是陛下离京日久,冬序已经有了缓解,陛下到南衙就是募集善款、推行记账货币、推行农庄法,这些都在稳步进行;
也该回京了。
朱祁玉摇头说道:“再待几个月吧。”
兴安勐地瞪大了眼睛,陛下的行程就安排到了松江府,而且一切按计划进行。
按之前的预计,陛下应该在十月份回京,一路上游山玩水,不耽误回家过年。
可是陛下这一开口就是几个月,显然是还有事要做。
朱祁玉解释道:“江西农庄法的推行受阻,就这件事就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凤阳、湖广、两广、浙江、江苏都在看着江西。”
“朕此时回京,姚龙、杨翰是办不下这些江西缙绅的,最后的结果就是农庄法推行受阻。”
“而且废太子黎宜民回到交趾之后,交趾定然大乱,朕在南衙,也好及时应对不是?”
“今岁就不回京过冬了,让皇叔再挺一挺。”
兴安俯首称是,陛下的决定就是最高意志。
北衙是绝对忠诚的,这一点毫无疑问。
围绕着降袭制展开的政斗,大家都非常有默契的将影响,缩小在极小的范围之内,都在等着皇帝回去。
一个小小的交趾,为何陛下如此忧心?
因为郡县安南为交趾,是大明开海之路上,极其重要的一环,是大明再次伟大的重中之重。
而且,交趾每年超过三百万石的粮食进口到大明,从宏观上将,可以有效平抑大明粮价。从地方上讲,交趾的粮食是大明松江府粮食的主要来源。
松江府种棉花不种粮食,而且工坊遍地,几乎不产粮食,如果交趾大乱影响到了松江府的粮食供应,那些个早就磨刀霍霍的缙绅们,会直接把松江府粮价抬到天上去。
“那就只能让襄王殿下再撑一撑了。”兴安倒是没有反对。
襄王还能撑得住吗?
人不逼一逼,是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的。
大明皇帝的圣旨,在官道驿路上飞驰着奔向了九江府,而杨翰提前收到了消息,鸽路比官道驿路要快很多很多。
杨翰收到了消息之后,就找来了姚龙宣旨。
鸽路来的圣旨并未加印,就是个提前通气儿,也并没有加黄锦,就是一张很单薄的纸张。
姚龙也见怪不怪了,陛下尚节俭,就是通过官道驿路来的圣旨也没有。
但凡是不是恩封需要传家的圣旨,陛下都不用黄锦,因为一丈黄锦至少要三百银币,能修三里路了。
姚龙犹豫了下说道:“杨指挥啊,趁着圣旨还没到的时候,还是我去和白鹿洞书院好好谈谈,只要白鹿洞书院肯让了,自然就没事了。”
姚龙的性情,典型的折中性格,他是愿意谈的,不要将事情撕破了脸,弄的大家都难堪。
陛下不是不允许发财,更不是要让宗族们断根绝种,就只是不想让缙绅们再收租,混吃等死。
眼下海贸事,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早下场,早赚钱。
杨翰想了想说道:“方伯有心了,加印的圣旨顶多三天就到了,到那时,陛下虽然还非常的温和,但是已经怒从心生。”
“你知道的,陛下要是发起火来,于少保劝仁恕也是无用的。”
“省得。”姚龙算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浑身的书卷气,大抵就是大明文臣的风范,他家境殷实,做事不喜欢做绝,比较喜欢绥靖。
陛下的脾气暴戾,人人皆知,非要惹得陛下不快,都不好收场。
缙绅是大明人吗?
显而易见是。
陛下对大明人下手如此之重,这风评绝对好不了,陛下丢了面子,缙绅们丢了里子,这是何必呢?
姚龙倒是会骑马,但是也就仅限于踏青的水平,他坐着车,出了九江府的城门,向着庐山白鹿洞书院而去。
白鹿洞书院并不是一个洞,而是洞天福地的意思。
白鹿洞书院共有五组院落,沿贯道溪自西向东串联式而筑,坐北朝南,每一组院落都是三进出的四合院,以白墙黑瓦的徽派建筑为主。
天空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山中清风出吹拂着树梢,发出了沙沙的响动,贯道溪汩汩流动着,时不时有游鱼跃出水面。
车驾停在了下马石旁,姚龙挽着裤管,下了车驾,看着面前的青绿色的拱桥。
姚龙立于桥头,感慨万千的说道:“圣人曰:吾道一以贯之,此溪故此得名,溪山石桥独立,桥下流水潺潺,好一副世外桃源的教化之地。”
“铁蹄踏处,安有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