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宜民把升龙禁卫交给莫支,可是莫支给他打出了一比十的战损来,而且还是占据了地利的偷袭!再让莫支掌兵上下不服。
二来,这升龙禁卫可是黎宜民最大的安全保障!如此不堪,黎宜民自然也怕。
而之前一直不肯投献的柳溥,终于开始按照他黎宜民的规则做事,这兵权移交给一个大明叛逃至安南的独臣,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最让黎宜民担忧的是,莫支掌控的升龙禁卫独走,引起了他对莫支的深深忌惮。
让老四派出能臣前来和谈,是黎宜民下的明旨,由大明天使从中斡旋,用的是大明的信用背书。
莫支为了不让和谈达成,选择了军队独走,前往刺杀,这不仅是打了他黎宜民的脸,也是在打大明的脸面。
若是没有任何的处置,那岂不是要友邦惊诧,国仪尽丧?
黎宜民贪,并不是蠢。
“朝中对和谈之事,如何看待?”袁彬接过了调兵的火牌,就这帮升龙禁卫,不狠狠操练一番,哪里是老四那个狠人的对手?
柳溥笑着说道:“根本不可能了。”
和谈是不可能的和谈,只有打的你死我活,才能维持统治的样子。
莫支的独走,是他个人的决定,同样是整个升龙八府卫军的共同选择,如果真的和谈,那这么多的军士还怎么发财?
升龙八府的军队,并没有那个胆量去战场上拼命,去平叛,因为经过偷袭丁烈这一阵,都知道清化亲军很是能打。
但是,借着剿匪的名义敛财的胆子,还是有的,而且很大!
柳溥在这种环境里,可谓是龙入大海,虎归山林,能发挥出全部的实力来,搞政斗这件事,安南满朝文武加起来,都不会是柳溥的对手。
柳溥可是在正统年间的大染缸里,杀出来的大奸臣!
袁彬走马上任之时,才知道自己要训练的不仅仅是一万三千人的升龙禁卫,还有其他卫军,总计二十万人,而袁彬摇身一变,成为了二十万安南卫军总教头。
袁彬也是下了死力气,在袁彬看来,安南的军士并不缺少战技术,更不缺少勇力,比他在倭国训练的那帮倭人要强上数倍,但是和倭人一样,他们的身上,总是少了一股子劲儿。
军士根本不知道为何而战,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在封建帝制之下,军士为何而战,通常解释为为君主而战。
可是黎宜民是个什么货色?足利义政什么货色?值得禁卫、倭人拼死吗?
显然是不值得的。
袁彬将最近安南发生的事儿,写到了塘报里,将画好的一部分堪舆图也送回了大明。
朱祁玉此时的车驾刚刚从福州府来到了泉州府,而第一站是大明的英烈祠。
邓茂七在正统十四年的时候,分兵四路攻打泉州府德化、永春、安溪、南安等县,不到月余,邓茂七就攻陷了泉州府。
泉州知府熊尚初战败被俘不屈,面北绝食而亡。
而熊尚初的名字是否应该写到英烈祠上,一直是朝廷比较争论的话题。
按照大明皇帝对叶宗留、邓茂七民乱的定性为官逼民反,那么作为官僚的熊尚初是官,是导致福建民乱的桉犯。
这个问题朝堂争论不休,最后呈送到了皇帝面前。
礼部的意见是应该写到英烈祠上,熊尚初英勇忠烈,为大明而战,被俘面北绝食而亡,不肯投降,不应该让人求荣得辱。
清流言官的意见则是既然已经定性为官逼民反,那福建上下官僚,都不应该在英烈祠上榜上有名。
朱祁玉最后朱批了熊尚初为大明英烈,这件事才算是有了结果。
是朱祁玉改变了英烈的定义?
还是他要改变福建民乱定性?
都不是。
邓茂七的百万之众诉求就是惩处贪官污吏,所到之处,心里有鬼的官僚跑得慢些,都要被吊死。
可是义军俘虏了熊尚初之后,邓茂七一直在劝降,这足以证明熊尚初的贤能与清廉。
这可是义军认证过的廉洁官员!
还为大明绝食而死,自己把自己饿死了,自然有资格登上英烈祠。
朱祁玉在泉州府英烈祠上了香之后,才向着泉州府别苑而去,他在路上看完了袁彬送回来的塘报。
“这个老四,悔不该放过他,就该在南衙杀了他的。”朱祁玉看完了塘报,知道了黎思诚在清化七府一国的所作所为,面色凝重的说道。
兴安眉头稍蹙的问道:“他能成事?”
“恐成大患。”朱祁玉将手中的塘报递给了于谦说道:“于少保帮朕瞧瞧?”
于谦十分认真的看完了塘报,抬起头说道:“臣倒是觉得,这黎思诚这全仰仗亲军都尉府治国安邦,必自食其果。”
“这一日一月一年还好些,左右不过是应急罢了,清冗疾急用尚可,长期以往断断不可。”
“时日稍长,必然是大臣不安于位、小臣不安于职、商贾不安于市、行旅不安于途、士卒不安于伍、庶民不安于业。”
“条例蒙尘人法事,国之安危未可知,法之凉也,国制乱矣。”
于谦非常擅长国家之制,而且锦衣卫治国这种事,本身也不可靠。
若是可靠,高皇帝就不会裁撤锦衣卫,文皇帝也不会恪守驾贴,纪纲办了几件白纸桉,就将纪纲给杀了。
纪纲可是为文皇帝鞍前马后效力多年,可是白纸桉,依旧是文皇帝绝对无法忍受的。
锦衣卫是对付谁的?是对付京官的。
锦衣卫是在陛下权威受到挑战之时,掀桌子的利器。
黎思诚搞得亲军都尉府治国,在各州府县设立衙司,是典型的倍之,扩大化的手段,是术,绝对不是道。
“朕觉得,老四离王天下只差一步了。”朱祁玉含湖不清的说道。
于谦却听懂了陛下的话,感慨的说道:“这一步比登天还难,他黎思诚何德何能?”
兴安在一旁,则是一脸的茫然,陛下和于少保说的这一步,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