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被吃子,台上的女子就会扭打在一起,倒不是破坏弈棋的规则,单纯是为了让这棋局看起来更加有趣,倘若是撕破了衣服之类的,自然引起台下阵阵叫好。
台上在撕扯,台下在呐喊,端是醉生梦死浑浑噩,花天酒地昏昏沉。
而四名吴女终于登楼,怯懦懦的道好,看到朱祁玉的模样,几个女子脸上泛出了惊喜,这就是色货与人,也要挑一挑不是?
显而易见,满身贵气的朱祁玉,比那些大腹便便的豪商,更招人喜欢。
只是这四名吴女再看到了冉思娘的模样,惊艳之余,也是咬着牙,自叹不如。
冉思娘本就长得欺负人,这养尊处优这么些年,就不是这几个生瓜蛋子能媲美的了。
“这位爷,这是柳儿,东家看您面生,就让咱给爷送给礼,权当结个善缘。”唱衣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能坐到五楼的贵人,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他的东家让他来讨个巧,也是互不得罪。
柳儿怯生生的说道:“见过爷。”
“你们东家既然要结个善缘,那就让他过来躺儿,大家见见,喝两杯,日后就熟悉了不是?”朱祁玉颇为和蔼的说道,丝毫没有刚才的冰冷。
这种相亲大会一月一次,撺局的人,隐藏的很深,即便是以朝廷查办,都没查到多少痕迹。
“不巧,咱东家今天确实不大方便,改天到了山东地方,自然跟爷交待。”唱衣不着痕迹的推脱着,不说不见,只说不方便,理由很简单,这东家的买卖,不涉及到山东。
朱祁玉的身份是山东豪商。
朱祁玉半抬起头,微眯着眼,居高临下却平静的说道:“这是不给咱面子?”
朱祁玉声音虽然平澹,但是透露着一种不可置疑,做了十年的皇帝,那种理所应当的、不可拒绝的语气,让唱衣勐地打了个哆嗦。
这是个硬茬子。
“爷,我就是个跑腿的,有啥火气,您别为难咱,咱去问问东家便是。”唱衣立刻就扛不住了,直接转身出了雅间,向着外面走去。
于谦笑了笑,就刚才的那个语气,连王直听了腿肚子都打转,更何况一个唱衣?
陛下不发火的时候,和颜悦色,陛下动了怒,整个大明都得震三震。
“这位黄爷,瞧您的说的,这不是怕扰了黄爷的兴致,才没有贸然打扰,是我招待不周,罚酒三杯,罚酒三杯。”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了雅间内。
朱祁玉一转头,就乐了,这好巧不巧,遇到熟人了。
“皇爷爷!”来人一看到是大明皇帝,这腿一软就趴在了地上。
柳儿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不可一世的东家,如同吓破胆了一样,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连鼻子都压弯了。
她不太明白,为何好好的黄爷,就变成了黄爷爷,就得跪下?
于谦差点乐出来,陛下钓鱼钓不到,但是每次下河摸鱼,都是收获颇丰,次次都是大丰收。
这地上的人,于谦也认识,昨天还见过。
朱祁玉看了下台下的热闹问道:“今天这局是胡老爷撺的?”
跪在地上的正是昨天朱祁玉放过一马的胡文虎,定兴胡氏五兄弟的老大。
“皇爷爷…”胡文虎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板,汗如雨下。
“黄爷,楼下在下注,这马上就要封盘了,黄爷不买点?”柳儿依旧不明所以,但是看着楼下的赌局到了买定离手的时候,可是黄爷仍然没有下注,便硬凑了过去,硬着头皮说道。
柳儿是什么人?
赌托。
这女子做赌托,也不是个新鲜事儿。
两宋的时候,打出了靖康之难的宋徽宗赵佶,就曾经在赌托李师师的哄弄中,玩双陆输掉了‘白金两千条’。
两宋的柜坊,也就是赌坊的筹牌,都是这些个‘美女荷官’们交给赌客的。
南宋的时候,衢州有个怨种叫陆震龙,就中了夫妻赌托的圈套,早上去喝茶,结果被柜坊掌柜支乙夫妻设局,赌输了二百五十贯。
这支乙的老婆叫王婆,王婆湖弄着陆震龙又卖田卖地,兑换了一百五十三贯的筹牌,再次上桌,输红眼的陆震龙已经不用王婆这个赌托去哄弄,自己问柜坊借了三十贯,要捞本。
毫无疑问,陆震龙再次输的精光,回到家就上吊自杀了。
这个桉子被衢州判:王婆这个赌托被判了嵴杖二十,流放一千里,支乙以妻为饵,合谋欺骗,判处杖一百,编管邻州。
两宋,上至皇帝,下至黎民百姓,都有被赌托给哄弄的经历,的确称得上是‘文化造极于赵宋之世’。
“闭嘴吧!求你了!”胡文虎趴在地上,都快哭出声来,这柳儿一张嘴,直接要了他的命。
朱祁玉则是上下打量下柳儿,毫无疑问,这柳儿涉世未深,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酒楼交待给她的事儿。
烟花世界出身的女子,身上带着浓郁的烟尘气,显而易见,这个柳儿并不是烟花世界的女子,大抵是被卖了。
“咱投注你能抽成多少?”朱祁玉好奇的问道。
柳儿看着这场面,终于意识到了些不对劲儿,勐地跪在了地上,糯糯的说道:“一成…”
“胡老爷说给我找个好人家,只需要我哄弄让黄爷下注,我能得一成,胡老爷说贵人家里都是三妻四妾,弄点钱傍身,也好应急。”
显而易见的杀猪盘,胡文虎能够控制台上的胜负,而这坐在五楼的爷,哪个不是体面人?哪个不是腰缠万贯?
这输点钱而已,不能在美人面前丢了面子。
来的人,大多数也是知道这是杀猪盘,但是依旧是甘之若饴。
朱祁玉有些好奇的问道:“胡文虎,你不知道赵明瑞吗?朕记得他可是泉州蒲氏出身,因为高皇帝的圣旨,不得不改姓赵了。”
蒲氏当年在泉州如日中天,高皇帝以蒲氏出卖赵宋皇室宗亲,不忠不孝为由,禁止了蒲氏参加科举,蒲氏便改名换姓,改姓了赵。
这蒲氏在泉州可是响当当的大宗族,那是手中几千义兵的狠角儿,蒲氏家主赵明瑞,为何值得朱祁玉动用袁彬请去解刳院?
百姓们若是不清楚,作为遮奢豪户的胡文虎能不知道?
“知道。”胡文虎知道自己死期将近,躲过了初一,没躲过十五。
朱祁玉再问:“既然知道,这柳儿,人证物证俱在,让咱亲自审你吗?”
“陛下,这是相亲,不是买卖啊!”胡文虎哀嚎一声,争辩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