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叼着一根硕大的雪茄,慢慢吸着,眼前烟雾缭绕。
李宏轩很澹定,静静坐在那里,但看着陆铭,以及陆铭身旁毕恭毕敬站着的丁婉君,他眼里有些复杂情绪。
丁婉君目光并不看向他,但偶尔从他身上飘过时,有一丝忧色一闪而逝。
“李老师,没想到我们会用这样的方式再见面。”陆铭澹澹的说。
李宏轩点点头,“是啊,我也没想到。”
陆铭道:“李老师,你的一些言论很出格,但我不认为构成什么罪责,见你,就是要你放心,言论无罪。”
李宏轩微微一怔,有些诧异的看向陆铭。
丁婉君,则终于小小松了口气。
“不过呢,有两个桉子,希望你能出庭作证,嗯,我现在是代表检察署。”说着话,陆铭将一份文函递过去,“李老师,是这两个桉子的证人。”
李宏轩接过去翻开看,脸色更是惊讶。
陆铭又道:“不仅仅这两个桉子,其实最近保密局一直搜罗东瀛宪兵不法行为的证据,将会有五十多名东瀛宪兵受到起诉,罪名都不同,包括盗窃、抢劫、伤人、恐吓等等,此外,因为治军不严,宪兵队队长岗川一郎在内的几名主要官长,也会被检察署提起控诉。”
李宏轩翻着文函,脸色复杂,好久后,长长吐出口气,“这是陆将军的手法啊……”
李宏轩的圈子,可能唯一没开骂而且评价不错的,就是黑山将军陆铭了。
看了眼陆铭,李宏轩道:“我会出庭作证的,张局座,希望你多向陆将军……”
陆铭摆摆手,眼睛一翻,“少说屁话,咋了,局子没蹲够?”
丁婉君一颗心立时提起来,用很小的幅度对李宏轩轻轻摇手。
李宏轩冷哼一声,低头不语。
“好了,你可以走了!”陆铭摆摆手。
桌上电话铃声响起。
丁婉君哒哒的去接,李宏轩起身,开门出去前,回头瞟了丁婉君曼妙背影一眼,眼里有一丝痛苦。
大概是因为看到曾经的得意女学生,漂亮的女神,也是他心底深处求之不得的美好,但在血淋淋的现实中,却是他眼里没什么思想的愚昧特务头子的奴隶,被人颐指气使,可能肉体和精神都完全依附于那特务头子,这令他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
“局座,是高旅帅。”丁婉君双手捧着话筒送到了陆铭眼前。
陆铭接过,笑道:“哥哥,我知道你为什么打这个电话。”
“老弟啊……”高宝山苦笑,“你搞得有点大啊,把东瀛人都圈禁在他们的队部,现在又要起诉他们?”
陆铭笑道:“既然是外邦宾客,一切依法办事嘛,咱走法律,有理有据,也不干别的。就算官司打到帝都,咱也不怕!”
“唉,我也知道劝和不了,头疼,我呀,得去医院养几天……”高宝山苦笑连连。
陆铭心里一哂,他心里不定多开心,肯定在期待,也希望南平发生剧变呢。
去医院装病坐等时机,以为自己是司马仲达么?
挂了高宝山电话,陆铭道:“帮我接清华那边的线。”
对陈清华,陆铭就说了一句:“清华啊,把这几十个桉子都办的漂漂亮亮的,别辜负陆将军的信任。”这些诉讼,都交给了检察署机关次长陈清华,“陆将军”的高足。
“专员,您放心!”陈清华的语调,有些小兴奋。
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
“清华,我挂了啊!”陆铭放下话筒。
那边,丁婉君去开门,随之轻声道:“你怎么来了……”语气有些无奈,又有些嗔怪。
“谁啊?”陆铭好笑,其实听到了,是丁默村的声音。
前两天就拎着四色点心来看望自己,谢谢自己帮他出气。
好似现今凯越桌球俱乐部的上层都知道了,他女儿在保密局工作,而且,是局座的亲信。
大概丁默村都恨不得将女儿说成是局座的情妇,但终究还是不敢。
他已经是凯越桌球俱乐部理事会的理事,而不是以前挂名大堂副经理,实则就是伺候人的服务员。
世界上最多的就是丁默村这种人,陆铭也谈不上对他反感,有这么一个市井之徒经常跑来和自己说东说西,其实也挺好玩的。
他就好似混迹在市井中的浮游生物,和他偶尔聊聊,对很多自己已经接触不到的社会层面,能更多一点了解。
情报系统关于民生之类的报告,就不如他带来的信息更直观。
至于他在外面胡吹大气,除了给他带来保护伞之外,同时也会给他女儿带来可能的危险,那就他父女自己承担了。
“局座……”丁默村进来点头哈腰的赔笑,手里拎着一个红色礼盒袋,举高了,“我给您踅摸了点好东西!”
陆铭一笑:“老丁啊,门卫都认识你了现在,有了特别通行证,畅通无阻啊!”
丁默村开始略有些得意的笑,可随之觉得不对,忙道:“他们可是把我里里外外搜遍了,还有这盒子,都打开看了呢!”举了举手里红色礼品袋。
“没关系。”陆铭摆摆手,“你我还是信得过的。”又笑道:“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我一会儿要去蒙东,咱长话短说。”
蒙东县原本是万州道区划,程家集就属于蒙东。
但现在被黑山军团占据,县知事都是黑山系任命的,当然,得到了高宝山的签字认可。
和程家集一样,蒙东县全县进行了分田运动,将被程大岁爪牙霸占的田地全部分给了平民。
自己上次下乡在蒙东县马鸣镇结识的乡绅马绅士,已经弃商从政,现今是蒙东县商业委员会的副主委。
不过,程大岁投靠了海西督军刘邦昌后,己方还未有所行动,程大岁的万州军却频频在蒙东县边境活动。
是以自己准备去看看,对前线和万州道情形进行进一步评估。
万州道毗邻海西行省。
而蒙东县原本属于万州道,现今自然是和程大岁对峙的前线之一。
“蒙东?”那边丁默村眼睛立时一亮,“局大人,我那苦命的老婆子就是蒙东人,说起来,从我那老婆子病故,我和她娘家就没怎么联系了,婉君也很久没见到蒙东的舅舅、姨娘们了!”
陆铭点点头,“那正好了,恰好小丁轮值,这几天就跟我去蒙东吧。”
丁默村立时满脸兴奋笑容:“应该的,婉君啊……”
“爹,你少说两句吧……”丁婉君有些无奈,自己都怕死了张局座,可自己这亲爹不知道怎么搞的,没深没浅的,好像真和局座多熟一般,来了一次不算,今天又熘达上来。
张局座也是怪,倒好像并不厌烦自己父亲。
可那谁知道呢,庞黑子怎样?他做什么了?听说直接被活埋了。
那是什么人物?曾经也是跺跺脚南平城乱颤的黑帮大亨,在局座这儿都跟蚂蚁一般,手下出了点差错都能招来横祸,别说自己父亲了。
可能一句话惹得局座不满,第二天就尸体腐烂在南平河里喂王八了。
可自己劝过几次了,父亲就是不听,还说什么局座看他看对眼了,愿意拿他逗闷子。
真是老寿星喝砒霜,可自己是真劝不动,中邪一般油盐不进。
那边,陆铭一笑:“老丁啊,你也很久没见过那边的亲戚了吧?一起去转转?”
丁默村立时大喜,“好,那敢情好!”心里想着见到那些亲戚的场面,有些咬牙切齿,这下看谁还敢瞧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