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颜色,他看见了傅煦。他伸手想拉住对方,却发现那个傅煦只是水中的一个倒影,他的手刚伸过去,就将水面碰出了大片波澜,什么也摸不到,什么也捞不着。
谢时冶惊醒了,因为他听见了呕吐声。
他快速地掀开被子,跑到了傅煦的房间。
傅煦在呕吐,他睡前喝了太多水,现在酒的反应上来了,吐得个干净。
谢时冶又拍人背心,又给人烧热水喝,忙来忙去,等傅煦终于缓过来,坐在浴缸边歇息的时候,谢时冶端着热水进来:“哥,你感觉这么样,要不要我去给你买点药?”
傅煦将浴缸边上的毛巾扯了下来,擦拭嘴角,看着谢时冶迷茫道:“小冶,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顿了顿,换了种说法:“我怎么在这里?”
谢时冶握着那温热的杯子,明明热乎乎的,他指尖却在一瞬间凉透了。
就连他自己也矛盾得厉害,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怕傅煦知道,又怕傅煦不知道。
就像一只悬在空中的靴子,还没有落地的时候,那份悬心折磨人得很。
谢时冶说:“你不记得了吗?”
傅煦将毛巾放到一边,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骨,那里疼得厉害,涨得发痛:“我不是还在饭店吃饭吗?”
他突然想起来,疑惑道:“我喝醉了?”
谢时冶手轻轻抖了起来,水稍微洒出来了一些,他喉咙发紧,一个音节发了几次,才勉强说出话来:“所以之后的事你都不记得了?”
傅煦意识到了不对:“什么事?发生了什么?”
谢时冶是他们戏剧班成绩最好的学生,他的老师不止一次夸过他有天份。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他调动了面上每一个部位,努力挤出一个笑。一个适合他的,属于傅煦乖巧学弟的笑容。
他说:“哥你酒量是真的差,还傻乎乎的,问你家在哪还不肯说。我本来都要去唱k的,又不放心你,只好把你带来酒店了。”
他还说:“喝醉了还不肯被人扶,叫你自己擦脸,还非要我伺候,跟个小孩一样。”
谢时冶边笑边抱怨,语气轻松,学弟的人设立得很稳,说得他自己几乎都要信了。
傅煦被他说得歉然,捂着额头道:“对不起啊,明明该让你和社员好好聚一聚的,却让你来照顾我这个醉鬼。”
谢时冶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没事,反正我也没有很喜欢ktv那种地方,吵死了。”
傅煦还是觉得抱歉,说下次请他吃饭,就不喝酒了。
谢时冶说:“我不喝,你也不要喝。”
傅煦说好,他视线落在谢时冶身上,忽然说:“你衣服散了。”
谢时冶睡觉的时候穿了酒店的浴袍,自己的衣服送去前台干洗了。里面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现在腰带打的结散了,露出了大片腰腹。
傅煦反应挺平淡的,既不尴尬,又不紧张,只是提醒了他一句,就跟每个直男会做的那样。
谢时冶将浴袍收拢,将身体紧紧掩住:“那我先回房间了。”
傅煦说好。
但是最终,傅煦还是没有实现他说过的约定,他大四出去拍戏了,直到毕业都没回来,甚至连毕业证都是他家里人过来帮他拿的。
傅煦毕业的那一天,学校下了雨。雨不大,毕业典礼照常进行。
谢时冶大二,马上大三,他也参加了那个典礼,希望能跟傅煦见一面。
找到了傅煦的班级,都还没开口问,他班里人就麻木地说了句:“傅煦不来,他不在。”看来是被人问多了,一看到陌生人过来说话,就知道是来找傅煦的。
傅煦又拿了奖,作为最年轻的影帝,名气很大。多少人甚至多少媒体都希望在学校里看到他,很可惜,傅煦根本没来。
谢时冶其实早就预料到了,但真的知道傅煦没来,还是很失望。
他去了傅煦住过的宿舍,今天退宿,宿舍里其余的人都在收拾东西,其中有一个认识他,见谢时冶来了,问他:“来找傅煦的?他今天没来。”
谢时冶说:“我知道,我就过来看看。”
那个人突然想起了个事,从傅煦那张已经成了个空木板的床上,拖出了个黑色的包。那是吉他包,他把包递给谢时冶:“傅煦走之前叫我送你的,我一直忙,都给忘了。”
大四演戏专业的学生都忙,在外面跟剧组。
这事一来二去,就耽搁下来了。
现在交给谢时冶,吉他包上蒙了层淡淡的灰。
那个人说:“傅煦说你肯定喜欢,因为你每次见他弹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
谢时冶小心地接过那把吉他,拉开了拉链,碰到了冰凉的琴身。
傅煦总是不明白,他喜欢的不是吉他。
是弹吉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