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德不由得愈发恼怒,骂道:“分出去了,还能回来!如今你大哥去了,陆家只剩下你能支撑门户,你不说主动帮父母长辈分忧,还在这里耍脾气,你、你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就你这样,还能做书院的山长?还能为人师表?”
如果说前半段话是训斥,后半段便是威胁了,瞧陆延德的架势,大有陆离不乖乖听话,他就毁掉陆离名声的意思。
掩在袖中的手用力攥了攥,陆离忍着怒气,冷声道:“父亲这话说的不对,您除了儿子,膝下还有一子,平日里,您不是也常说三弟聪明伶俐,远超世子爷和儿子吗?”
陆离的庶弟已经十四岁了,早已能说亲事,在大周,算得上一个大人了,作为陆延德眼下‘唯一’的儿子,此时让陆三出面处理家务,也在情理之中。
陆延德一听这话,火气更旺,几乎是跳脚骂道:“你真当你老子我是个嫡庶不分的老糊涂?老三聪明,他也只是个庶子,天底下哪有嫡兄尚在、庶弟出头的道理?你想让我沦为全天下的笑柄吗?老二,我知道你还记恨家里、记恨我,但现在不比寻常。就算是有委屈,你也给我乖乖咽下去,否则、否则我就去衙门告你忤逆!”
陆离的双拳松开又握紧,胸脯微微起伏了几下,好一会儿才冷声道:“儿子谨遵命!”
遇到如此冷清又无赖的父亲,陆离除了认命,也没有其它的法子了。毕竟陆延德可以不要脸。陆离还要呢。
陆延德满意的看着陆离转身离去。自从谢家无事的消息传出来后,他就想让陆离回来。只是这混小子死倔,怎么都不肯。
如今长子没了。世子位空缺,陆延德就不信,陆离真的对国公府的爵位没有半点心思。
陆延德父子说话的时候就在宁寿堂上房外的廊庑下,两人都没有控制音量。是以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
西侧卧房的黑漆嵌螺钿万字纹架子床上,原本昏迷的老夫人眼皮动了动。似是要苏醒的模样。而当窗外父子两个对吼的时候,老夫人的耳朵更是抽动了下,放在被子里的手不自禁的握紧:元哥儿刚死,尸骨未寒。陆延德他们就等不及要抢元哥儿的爵位了吗?!
原本,老夫人还想着,元哥儿死了。她还有陆三。陆三的姨娘是她的心腹,陆三当世子。也总比陆离强许多。
可没想到,陆延德根本就没有想让老三当世子的意思,竟还想让陆离‘归宗’。
这、这怎么可以?
定国公府是她的,她决不允许陆家落入陆离这个小贱种的手里。
等等……陆三是庶子,不好承袭爵位,但还有一个人,比陆三更有资格!
梅氏将老夫人安置在床上,便出去命人请大夫。
听到脚步声渐远,老夫人睁开眼睛,唤来心腹婆子杨妈妈,低声吩咐了两句。
杨妈妈知道轻重缓急,答应了一声,便悄悄退了出去。
打发走了陆离,陆延德来到卧房,坐在床前,尽职尽责的扮演孝子模样。
梅氏出去交代了几句,也回到卧房守着。
架子床上,老夫人继续装昏迷,而陆延德夫妇静坐无语,各怀心思的想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婆子引着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大夫走了进来,一番诊治,又询问了一些病症表现,得出结论:“老夫人是惊怒攻心、忧伤过度,再加上有了年纪,便有些吃不消。”
陆延德和梅氏赶忙催着老大夫开药。
老大夫没有含糊,立时开了一剂安心养神的汤药,又交代了一些让病人静心养神的法子,这才告辞离去。
梅氏赶忙命婆子将大夫送出去,又迭声吩咐下头的人去抓药、熬药。
熬好药,陆延德亲自端着碗,一勺一勺的给老夫人灌下去,见老夫人气息平稳了,夫妻两个这才松了口气。
折腾了一宿,又是受惊又是伤心,陆延德和梅氏都有些心力交瘁,见老夫人的病情有所缓和,两人便找了间空闲的厢房,随便歪着歇息片刻。
杨妈妈悄悄的溜了进来,凑到床前,低声唤着老夫人。
老夫人刚吃了药,安神的药效还没有发作,她闻声睁开眼睛,问道:“怎么样?把芸娘和三少爷接过来了吗?”
杨妈妈脸色有些难看,“老夫人,老奴到了芸娘母子所在的东跨院,结果、结果却发现,他们两个都不见了,老奴问院中的粗使下人,据他们说,昨天晚上起火前,芸娘和三少爷就没了踪影,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老夫人心底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双目无神的望着头顶的帐幔。
良久,空洞的双眸忽然有了焦距,她唇边闪过一抹狠戾,“好、好、好,未来的日子我不好过,你们也甭想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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