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孝武拱手道:“前辈啊前辈,小子谢过了。”那老卒哈哈一笑,去了茅厕。张孝武反反复复又搓洗了几次,才回屋补了个觉。至于去不去红月楼倒不重要,他再次重生便已经是老天爷的恩赐了,人说闲下来的人最爱胡思乱想,他躺在炕燥上反复睡不着觉,思考着自己未来该何去何从,没一会儿,居然又睡着了。
一觉醒来居然已是中午,张孝武穿好了衣服和裤子,绑好了发髻出了门,见到其他几个“夜不收”早就起来,正在懒洋洋地晒太阳,身上仍旧是一阵腥臭。一起经历过危险,一起拖回死马和死骆驼,大家熟络了不少,便彼此招呼交谈起来,尤其是张孝武夜视好,身强力壮,搜索的活儿大多数都是他来做的,众人更是连连夸耀。
一个人说:“以后升了什长,别忘记照顾哥哥。”
张孝武忙谦虚道:“我才做军卒不过半月,哪能做什长——先做个伍长再说吧。”
“你还别谦虚,就凭你小子的胆子,只要活下来几日,便能做都尉。”一个白胡子的老卒笑说,“平日晋升难之又难,可一旦战事来了,这晋升就简单无比了——只要你活下来。”
张孝武问:“要是全营都死了,那我岂非成了军候?”
几个夜不收听罢,顿时大笑不已,这小子胆子挺大,这话都敢说,要是被丁毅知道了,非得用铁锏戳死他不可。
张孝武和大家闲聊几句便肚子饿了,慢悠悠来到前都队的炊房询问晌食,见炊房里的民夫们正在切马肉做肉糜。一个老卒指挥着大家把最好的马肉切下来放在一旁,说这些都是要留给大人的,民夫倒也没说什么,反倒是跟着张孝武身后的一个夜不收气坏了,说道:“这些马都是咱昨天晚上辛辛苦苦带回来的,咱没吃到好东西,反倒是孝敬给了大人,你们这是安的什么心?”
张孝武拦住了这士兵,劝道:“别废话了,当心被上官听到弄死你,给他们吃就吃了,大不了下次咱们现在外面把肉分好再带回来。”那士兵怏怏不乐,抱怨道:“凭什么咱们卖命得来的肉给他们了?”张孝武笑道:“怪就怪你祖宗,你祖宗不争气只是一个百姓,你祖宗要是努力努力成了士族,你现在不也是一个将佐了吗?”那人浩好笑道:“合辙今天吃不着肉怪我祖宗了?”
“是也。”
那人讪讪一笑,却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便气咻咻地走了。
负责做饭的老卒走来,冷笑道:“那小子不懂进退,活该一辈子当大头兵。”
张孝武拱手道:“老伯,晌食何时准备?”如今城内缺粮,只吃两顿饭,分别是晨食和晌时,晨食是巳时初(上午10点),晌时则是寅时初(下午4点),而夜不收倒有额外的一餐,称之为宵食,便是昨天晚上他们吃的面饼。
“知道你们昨天晚上忙了一夜,早早给你们准备了面饼。”那老卒笑道,随后吩咐民夫将面饼和菜汤搬出去,夜不收们早早饿坏了,纷纷吃喝了起来。张孝武也分到了两张面饼,一边吃一边和旁人聊天。做夜不收的最大好处便是能多吃一些,但危险也更大一些。
张孝武一边吃着面饼,一边跑到灶房四处观看,居然见到了不少内脏下水被扔在地上,不由得问道:“老伯,这下水内脏怎么处理?”
老卒道:“你说的是这些臭肉?还能怎么办,回头喂猪喂狗,那些牲畜能吃。”所谓的臭肉,指的便是动物的下水内脏。
张孝武惊呼道:“喂猪?多可惜啊。”要知道他前世虽然不是广东人什么都吃,可也知道清理之后的下水,做得好比精肉还美味。尽管前世他吃的最多是猪牛羊,没吃过马肉,却也不妨这马肉下水仍是一道菜。他走上前去,从民夫手中接过刀子,割下来马心,指着说:“这里面全都是肉啊。”他又将马肝割下来,说:“这东西做汤,治疗夜盲症,能让大家晚上看得清楚。”
老卒为难地看了他一眼,闷声说:“军法说不许吃臭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