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那日下值后才回过味来的。”
“不自夸的说,那封清丈田亩中圣旨中所用的阳谋,除了最后定下的决策,思路与我很相近。”
朱标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
确切来说,那几乎就是将常升的思路照搬。
但身为人子,他总不能说老朱抄袭吧,传出去也太那什么了。
“我原以为,叔伯纵然身不在应天,但应天府内的一举一动逃不开他的眼线,这是叔伯身为一名开国皇帝应有的能力。”
“所以,知道朝廷田亩清丈受阻,寻个大义,下道圣旨助姐夫师出有名是应有之义。”
“但后来我回过味来。”
“不对。”
朱标被常升的思路带着,脱口捧哏道:“哪不对?”
“时间不对。”
“试科举秋闱的时间,叔伯早就知悉。”
“就算要清丈田亩,等秋闱过后,大量举子入应天府,简单培养一二,届时再突然宣布田亩清丈,这不才该是不误农时,且人手充裕,最能一鼓作气达成田亩清丈目标的方法么?”
“叔伯为何偏偏选在秋闱在即之时送来这圣旨,宣布清丈田亩,“打草惊蛇”呢?”
常升的话,让朱标陷入深思。
对啊。
为什么呢?
也就是直到这回,小朱才恍然一个事实。
他不只是还没摸到常升的底,就连自己亲爹的底好似也从没摸清。
“原本按我的预计。”
“等到秋闱结束,秋收在即,叔伯也就该避暑归来了,届时,我和叔伯打个商量,带着姐夫一起出应天,带些好手,微服私访,巡查天下。”
“再在北境巡查之中,以报社为喉舌,寻一被土地兼并,横加赋税,家破人亡或者将家破人亡的百姓,头顶大诰,上京告御状,误与姐夫相撞,得姐夫鼎力,斗败地主贪官的戏码。”
“一来收拢名望。”
“二则划清报社与官员的干系,构建百姓与报社的信任。”
“而后,再通过一桩桩一件件相似或雷同的土地兼并案,以报社专题报道造势,田亩清丈势在必行,以此达到与叔伯圣旨中那般掌大义,顺大势,先行清查北境赋税,整肃旧朝遗留吏治残余的作用。”
听完常升的计策,再对比自家亲爹的旨意。
虽有珠玉在前,朱标却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他爹不帮这一手,常升的办法,几乎就是以一人之力,撬动天下民心最行之有效,一举多得的良策了。
“依升弟之见,父皇为何要“画蛇添足”这一遭呢。”
常升顿了顿。
捧起桌上的茶盏浅尝一口,这才斟酌着说道。
“我只猜测出三层意思,个人浅见,姐夫自行品鉴。”
“其一,这是叔伯对我的敲打。”
“苏州府之事,我力主算计孔家,估计惹的叔伯有意见了。”
“其二,叔伯这是事先斩断了姐夫斡旋的余地。”
“田亩清丈不是儿戏,是国策,所以谁来求情都无用,更无空子给钻,哪怕是姐夫也不行,因为叔伯下的是圣旨,谁敢求情钻空子,是为抗旨不尊,这是死罪。”
“其三,就是想让姐夫认清官员的真面目吧。”
“君是君,臣是臣,永远有利益冲突,叔伯这圣旨一下,也算是让姐夫领教一二官员的本性。”
“说实话,我原本是打算陪姐夫微服私访之际,让姐夫真真切切看清楚官场的“黑暗”的,如今,只能暂且浅尝辄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