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遇安点开导航,“接下来去程小匠家。”
芳陇巷子土坑里的红纸屑以及剩余鞭炮被集中起来,肖满和另外的痕检师将它们分批进行成分分析,最终发现其中一部分并非是芳陇巷子居民集中采购的那一种。
肖满赶到重案组办公室,准备逮个人和自己一块去市场上排查,正好看到方远航提着盒饭上楼。
“别吃了。”肖满将手中的文件“啪”一声敲在方远航头上,“跟我出去一趟。”
方远航一听是去查鞭炮的来源,连忙放下盒饭,拿上外套就走。
大家都急着破案,上车之前肖满难得“善心大发”,去路边的便利店买了几个面包和几盒牛奶。
方远航一边啃面包一边吐槽:“我和小明一起出外勤,小明给我买的是热烘烘的鸡蛋灌饼。”
肖满没好气,“我这儿就只有面包,爱啃不啃。”
方远航撕开吸管外面的塑料纸,故意说:“牛奶还是冰冰的。”
肖满呛声:“小明是你妈?”
方远航说:“奶可以乱喝,话不可以乱说。”
肖满开车快,七拐八拐挤入车流,“小明这么好,你今天怎么没跟他一起出去?你不是他的得意弟子吗?怎么,他收新徒弟了?今天带的谁?”
方远航眼皮一跳,“今天带的不是徒弟。”
“那是谁?”肖满说:“易飞还在芳陇巷子那边指挥排查。”
“今天带的是……”方远航咳了一声,“萧局。”
肖满斜方远航一眼,笑道:“难怪不带你。”
方远航生怕肖满参透了他师傅的秘密,斥责道:“好好开你的车,目视前方懂不懂!”
现在城市虽然对烟花爆竹的生产有严格规范,但根据爆炸残余的红纸屑找到生产者、销售者并不容易。
肖满和方远航跑遍了东城区城乡结合部的几个销售点,终于有个五十来岁的老板娘说:“我们家有这种鞭炮。”
方远航说:“麻烦你拿给我看一下。”
老板娘倒也干脆,直接从库房里搬出一箱,“看吧看吧,这年马上要过了,鞭炮卖不出好价钱了,你们要的话,我给你们打半折!”
方远航注意到箱子上的生产商,“富越县祝运乡?”
祝运乡远离冬邺市主城,而其他几个主要爆竹生产商都在主城附近。
“对啊,祝运乡。”老板娘露出得意的神色,“这家比较偏远,交通不是很方便,运费投进去成本就高了,所以没几个销售商去他们那儿进货,他们一般都是卖到隔壁省。但是这家给的价便宜,我算过了,就算运费高,如果只是走一趟的话,整体加起来还是比在其他厂家拿货便宜。”
方远航问:“只有你们家在祝运乡进货?”
“嗯……”老板娘想了会儿,“应该也有其他人算过总成本吧,但是肯定不多。起码我们这个销售点,就只有我家卖这种鞭炮。”
肖满急切道:“除夕之前,有没有人来大批量购买这种鞭炮?”
老板娘被肖满的神色吓了一跳,疑惑道:“你们是什么人?问这个干什么?”
方远航拿出证件,“警察查案。”
老板娘紧张起来,“我……我不会是惹出什么事了吧?”
方远航摇头,“和你没有关系,感谢你告知我们这种鞭炮的生产地。麻烦你仔细回忆一下,有没有人大批量购买这种鞭炮。”
也许是害怕和警察打交道,也许是不愿意惹麻烦,老板娘的额头上很快出现一片冷汗,“大,大家买得都不少,这我哪里记得清。”
方远航问:“你有每日流水记录吧?”
老板娘说:“有的。”
方远航正色道:“给我看看!”
“每一单都比较平均,最高一单出现在腊月二十六,但比我估计的量低。”拿着从老板娘处复印的流水记录回到车上,肖满皱着眉说:“如果凶手不是分批购买,那应该就不是这家。”
“没事,至少已经有眉目了。”方远航点火,“凶手缺乏对冬邺市周边偏远乡镇的了解。”
“嗯?”肖满转过脸,“你怎么知道?”
“如果凶手有足够的了解,他,他们绝对不会买这种鞭炮。”方远航冷静道:“祝运乡偏远,运输成本高,除了像刚才那位老板娘一样耐心算过总价,不会有销售商会去祝运乡进货,这就导致市场上来自祝运乡的鞭炮极少,有利于警方调查。凶手忽视了这一点,甚至根本不清楚祝运乡在哪里。我觉得这是缺乏生活常识,或者说对底层社会见识不够的表现。从他们的这一点心理来分析,他们既不会亲自去祝运乡进货,也不会分批购买。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这里有问题。我们再去其他几个销售点看看,大概率会有收获。”
肖满“啧”了声,“终于有点小明的风范了。”
明恕和萧遇安花了一天的时间,找到五名与项皓鸣有资金往来的学生——另外三名随父母度假,目前不在冬邺市。从他们处得到的信息与赖诚一致,不过相比赖诚的冷漠,其他四人都展现出了悲伤、难以置信的情绪。杨娇哭着说,她知道项皓鸣家庭条件不好,其实她不是特别爱学习,很多题不会做就算了,她找项皓鸣问题,更主要的目的是给项皓鸣转钱,让项皓鸣过得稍微轻松一点。
“我想不出谁会害他,除了成绩好,他在班上真的没有什么存在感。”杨娇说:“连袁艾他们都懒得注意他。”
明恕问:“袁艾是谁?”
“是,是我们班的班霸。”
易飞带领的队员已经完成了在芳陇巷子及周边的走访,返回刑侦局途中接到明恕的电话,立即折去南城区的一座会所。
据周愿的定位消息,袁艾现在就在那里,短时间内似乎不会离开。
就在易飞推开一扇包房门时,明恕将车停在东城区蓝天新街。
这条街虽然名叫“新街”,却相当老旧,和春潮江畔的环境没得比,甚至比芳陇巷子还要更差一些。
赖诚提到的文朝龙就住在里面。
“哥,小心。”建筑密集,能供行人过路的地方坑坑洼洼,路灯也没有几盏亮着,明恕在前面走,虽然知道萧遇安不可能因为看不清路摔倒,还是提醒了一句。
两人在标着“12栋”的楼房前停下,还未上楼,就听见一阵骂声。
现在还是春节期间,社会上有“过年过节不生气”的说法,但骂声的主人显然是气急败坏,明恕隐约听到“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开学的月考考不进实验班你就去死吧,老娘懒得养你了”。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少年从楼上冲下来,呼吸相当急促,身上还穿着一外的冬季校服。
萧遇安喊道:“文朝龙。”
少年驻足,转过身来。
明恕看到了他通红的眼睛,还有脸上鲜明的巴掌印。
到了晚上,西城区的烟花爆竹销售点异常火爆,眼看着年就要过完了,销售商们都在打折叫卖。
方远航在噪音中吼道:“麻烦你把除夕前的出货单给我看看!”
这已经是他和肖满跑的第43个摊子,老板和之前那位老板娘一样,精打细算,进了祝运乡的货,不耐烦道:“那你们等等。”
将单子拿出来的是老板的儿子,二十多岁,吊儿郎当,“用不用我给你们讲解一下啊?”
肖满一把接过。
几分钟后,方远航猛地一推肖满,“你看这一笔,腊月二十七,12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