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从晟将手中的奏章搁在案上,语气如常地道:“那就把两位正主请来,让他们讲讲各自的主意,爱卿们一起都听听。”
殿中不少臣子不动声色地身边的人与交换了个眼色,众人齐齐应是,元庆殿内的气氛立时微妙起来。
天子既然发了话,胡福迅速安排人出宫去尚书台传召,一来一回颇耗时间,把两人传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元昭一迈进元庆殿的大门,便绷紧了心弦,他跟姚越穿过朱紫衣袍的高官贵胄,走到殿中向天子见礼,虽然元昭不曾往周围看,但众人的目光有如实质,齐刷刷全扎在他们二人的身上。
刘从晟让他们免礼起身,和气地道:“你们的奏本朕已看过了,都是忧国忧民的赤诚之语,实慰朕心,但方法是否可用尚需一议,现在就把你们的主张对大家讲一讲。”说到这里,他转向姚越道:“从姚台郎开始吧。”
元昭也更愿意第二个讲,立刻自觉地退到刘瑕身后站好,他目光在殿中一扫,忽然望到站在斜前方的叔叔,立刻握起汗湿的手掌,强迫自己专心听姚越说话。
姚越穿一领青色官服立在众人之前,心中也有些紧张,面上却不露分毫,只颔首道:“臣遵旨。”说完他转身面向众人,一派冷静地道:“以卑职愚见,自古聚财之法不过两种,一为开源一为节流,而节流不如开源,卑职的‘检籍法’便以开源为主……”
他头几句略显生涩,但越说越通畅流利,不仅引经据典,而且引用各地假充僧道、士族户籍的实际户数佐证,元昭在旁边听了也觉得这个办法好。
而且是各方面很平均的那种好,既能马上得到一笔大额金银解决眼下的为难,还能争回一笔不多不小的赋税长期充实国库,并且这笔钱财不会令士族难以接受,这样大家各退一步,似乎人人满意、皆大欢喜,叫元昭心里一时堵得厉害。
等姚越说完,朝堂上不仅是士族,连那几个寒门高官都一脸赞同之色,众人嗡嗡议论起来。
刘从晟听罢,则点点头并不评断,又对元昭说:“元台郎,说说你的主意。”
元昭知道自己跟刘瑕一定会输,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就输,但他已抱定了破釜沉舟的念头。
姚越退到刘璞身后,元昭走到他的位置,两人错身而过。百官的议论声也停了,支持刘瑕的官员都一脸忧心忡忡,谢律等人则静静等着看信王一党一败涂地。
元昭的目光掠过众人,最后与刘瑕相对,他感觉到一种心照不宣的奇异默契。
随即少年人理理袍袖,微微笑道:“刚刚姚台郎说,聚财之法只有开源、节流两种,他用的是第一种开源,下官以为不然,开源是开一个新的源头,姚台郎跟下官一样,用的分明都是第三种办法——讨还,讨回本来就该交给国库的国帑。”
他开言语气柔和,但语意尖锐,廷上不少人已面带不悦。
元昭继续道:“下官说讨还之法前,想先请教各位,我成国如今有多少人口?”
没人答话,有人不知道,有人不愿说,还有人犹豫不决。
“照户籍所载,大约七百万。”刘瑕开口接话。
元昭底气顿足,他眼中带着笑意,干脆看着刘瑕问:“再请教师——殿下,如今百姓人丁税赋税几何?”
刘瑕风度翩翩地回答:“每口税米五石。”
元昭放开了胆子问:“每石米作价几何?”
刘瑕道:“三百钱左右。”
“那成国如今有多少侨郡、侨县?这些郡县又有多少人口?”元昭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四郡九县。”刘瑕回望元昭,对答如流,“共一百一十三万人口。”
而众人听完他们这句对答都愣住了,心中难以置信地冒出一个猜想。
金殿之中,身穿青袍的少年再次转向百官,刚刚姚越的举止能被称赞整峻如松,他亦担得起秀拔如竹:“众所周知,侨民不必纳税,下官的办法便是‘土断’,取消侨郡、侨县,单人丁税一项,成国每年可以多收税款大约一百多万两,再加上其它小项,那每年大概能多收两百余万两,岂不是一劳永逸地解决了国库之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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