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官的女儿,这大概对应柱史星官,江川的粮官,嗯大概是代八谷星官,最后缺的那个……”
片刻以后,他道“有了,应该三师的星官官位无人对应。”
所谓三师,即太师、太傅、太保,一般情况下应该是指皇帝或者太子的老师。
师夷清道“这就奇了,江川天高皇帝远,世人只知长舟渡月阁,根本不晓得人间王朝的皇帝是谁,去哪找一个太师太傅来?”
叶酌这便有两分奇了,摸着桌上的茶杯“你当灵官前不是读书人吗?你竟然不知道?陈可真就在江川啊,住我家隔壁。”
师夷清似乎吃了一惊“久仰大名,陈先生居然住你隔壁?”
叶酌抬眼笑看他,陈可真虽然现在窝在江川开私塾,街坊邻居都不认识他,名气还是广的。
他没有修为,修仙界没人知道,官却作的极大,读书人中赫赫有名,当年还出过科举考试题,据说他出题那年,策论的题目极其刁钻古怪,把一众考生难到变形,贡院之前陈尸满地哀鸿遍野,处处都能见考生痛哭流涕,可谓用笔杀人无形。
看师夷清这倒霉孩子的样子,估计也考过科举,卖身出去当灵官前怕是给坑过。
叶酌于是故意道“还挺熟的,当了好几年邻居了,我还去和他学过一段时间的诗文,天天被他骂‘朽木不可雕’。你感兴趣?我给你引荐引荐”
师夷清作为灵官,半只脚踏进了仙门,可惜人间界多年书生的习气是改不掉了,听到陈可真和老鼠见了猫似的,摇头道“还是不了不了。”
几人将书卷归于原位,当天晚上,叶酌就借着邻居的名头,找上了陈可真。
他进门的时候,陈可真还亮着小灯不知道给什么书作批注,叶酌看了一眼,满眼的经史子集,这个先生虽然是儒门出生,书却看的很杂,从法家的韩非子到管子,道家的抱朴子到淮南子,厚厚几大卷,反正都是一般人不怎么感兴趣的书。
陈可真听见声响,从案牍中抬头,看见叶酌,便慢慢的问了一句“是你啊,两个月没见,和我学的诗,学的怎么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儒家的老师傅喜欢摇头晃脑的慢慢念书的缘故,陈可真作什么事儿都讲究一个慢,读书慢慢读,写字慢慢写,磨墨的频率和上磨的老驴所差无几,整个人古井无波到了一定境界。
叶酌和他多年邻居,比较熟,一屁股坐下来给自个倒了茶,被他哪壶不开提哪壶搞到哭笑不得,便道”还不错,想必过不了多久我的打油诗就可以登峰造极。”
陈可真道“那你现写一个?”
叶酌张口就来“好啊,写诗如同打酱油,打完酱油写打油。”
说完以后,他居然还有脸问“我写的好不好?”
“好极了。”陈可真就笑,“我穷尽必生之力都写不出这样的诗。”他一边笑一边咳嗽,这位似乎从小就有病,反正叶酌同他多年邻居,蒙管天冷天热,就没见他断过咳嗽。
他们闲劈扯了两句,叶酌意在打听陈可真的直系子侄,便拐弯抹角,状似随意道“陈先生这般年纪,这么不见个子孙承欢膝下?”
陈可真收拾好摊在桌上的笔墨,给他腾了个位置,笑道道“没有子嗣,我是不举的。”
这其实是一个比较禁忌的话题,毕竟没几个人能够坦然面对生理缺陷,然而陈可真的态度极为自若,没有丝毫迟疑,理所当然的好像男人天生就应该不举一样。
叶酌一时没法分便这话是不是玩笑,干笑两声,又问“那没想过从旁支过继个子侄?您这种大儒,想必有的是人想把孩子过给您。”
“你今天怎么了,这是有了孩子,想和我说娃娃亲吗?”陈可真抬头看他,道“拿真是可惜了,这个也没有,我九族以内,除我以外,是没有一个活人的。”
他把书也卷起来”不过没关系,我弟子遍天下,老来也不会觉着孤苦无依。”
虽说陈可真是儒家,叶酌却总觉着这个邻居下一秒就要落发为僧剃度出家,九族没人这种事也说的平平淡淡,仿佛什么也不在乎。看着的是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书,脑子里都是我佛慈悲四大皆空,估计给个佛珠,他就能抱着《论语》开念南无阿弥陀佛。
好在多年邻居,叶酌已经习惯了他这个说话方式,一听到弟子二字,立马追问“前两天看您收了个小徒弟,但您以前不是说小孩子太吵,再也不收了。”
陈可真揉着额角,显出两分疲态,道“就收了这一个,前些日子城主府领回来的,看着可怜。本是城主家的少爷,可惜是个妾室的儿子,若是我不替他镀层金,不知要给排挤到哪儿去。”
叶酌敏锐的抓住了要点。
——就只收了这一个。
他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又见陈已经乏累,笑着又扯了几句,便离开了。
当晚,他便拉着温行,踩着飞剑入了城主府。
城主府上空,就他们掠入府中的那一刻,温行忽然伸手抓住了叶酌,道“里头有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