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狗回头,看见了一张脸。那张脸上满是吓人的疮疤,仿佛会随着那人的呼吸腐烂落下。
丑人多作怪?
宋老狗嘿嘿地笑了一下,也没生气,那人却不紧不慢地说:“没有真的户籍令,也没本事弄个假的,还满城乱逛,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敢问?”
“问个屁,”宋老狗的话被老乞丐粗暴地打断,“看在你还有颗好心的份上,疮爷给你指条明路:过了河,看见那片桃树林了吗?在那等着,等到天黑了,林子北边墙上会开一扇门。你去那,没准还能活着。”说完瞪了宋老狗一眼,把十个铜子扔进了河里。
宋老狗讪讪笑着,点了点头。
心里想着:我信你才有鬼!
京城很大,大到老狗走了整整一天,才走过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土地。店铺林立,却没有一个店铺会收留没有户籍令的人。高塔耸立,他却不敢爬。
这里有他没见过的西域商品,有眉禅镇永远不会出现的绝美舞姬,还有眉禅镇不曾拥有的安宁平静。
只是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只要一眼,只要有人看到他腰间没有挂着户籍令,就会有人窃窃私语地商量要不要去报官。
他站在黑暗里,看着河对面的那片桃林,他舔了舔嘴唇,走了过去。
更夫的锣声响起,河对岸的商户纷纷熄了灯。
桃林掩映之下,红墙内透出隐隐的光。不一会儿,墙上的门被拉开,走出了一个女人,摘下树上的桃花。
宋老狗站在光下,看着面前的女人,不知道要不要开口。
女人长着一张十分冷淡的脸,眼睛狭长,看不清她究竟在看哪里。
女人摘完了花,“走吧。”见老狗没动,又冲着老狗指了指开着的门。
老狗试探着说:“是疮爷介绍我来的。”一边缓缓迈开腿。
“哦。”女人的脸仍是没有表情,“不重要。”
宋老狗迟疑着进了门,门正对着一块满是孔洞的巨石,四周种着清香的花草,曲曲折折地转了几个弯连着一个长廊,看着像一个私家园林。
老狗不懂这些,只觉得比在眉禅镇远远看到的那座园子还要精致。
女人带着宋老狗步上长廊,老狗的耳朵很好,能听见厚厚的门板里女孩子的笑声和男人说话的声音,偶尔还能听见细细的喘息声。
这是个什么地方,老狗已经猜到了。
他要呆在这种地方么?
他们走了很久,上了七八层楼,女人才在一扇紧闭的房间前停了下来。
”你在这等一下。”
宋老狗点了点头,思考着要不要溜走。
“你最好不要想着溜掉。”女人叮嘱道,然后打开门走了进去。
门里是一片黑暗。转瞬之间,门又被合上。
宋老狗后悔着自己的莽撞,还是先进去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一会儿,门开了,女人站在门口。
“跟我来。”
宋老狗顺从地走了进去,走过层层的黑色幔帐,宋老狗见到了一个女人,端坐在榻上。
她的脸上用黑布遮着眼睛,指着一把胡椅说:“坐,梅子,退下吧。”
声音细细的,听不出感情。
梅子应声退下。宋老狗慢慢地坐过去坐下,他坐得离那个女人很近,眼睛盯着自己的膝盖,不敢抬头。
“你叫什么?”
“老狗。”
“姓宋?”
“对。”
“你似乎不愿意在这里工作?”
“不敢。”
“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若有似无地看着宋老狗一眼,“我就把你安排在大余酒楼如何?”
宋老狗愣了一下,说:“蒙您收留,感激不尽。”
“你还有什么问题?”
宋老狗犹豫着抬起头问道:“不知道您是何方神圣?”那个您字他读的很重,像怕对方听不清似的。
女人嘴角轻轻地勾起:“我是这间梅间筑的老板。我和你一样没有名字。在这儿,他们一般叫我梅老板。”
梅老板用眼神下了逐客令,宋老狗十分识进退,顺从地走了出去。
还好是酒楼,不是青楼啊。
门外,一个眼睛提溜儿乱转的女孩等着他。
“我是大余酒楼的萧掌柜,宋老狗…这名字太不好了,从今天起,你就改名叫兔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