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澄却只顾着看他清冷的背影,直到一滴水珠从榆钱树的叶子上滚落,掉到了他的鼻尖上,才发现陈景焕已经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
两个人坐进去,沉默无言。
或许是太久没有坐出租车,陈景焕将近一米九的个头蜷在普通的现代车里显得特别局促。不过陈景焕也没多说什么,现在是中午一点多,正常工作日,司机和助理都被安排了工作,倒是他这个发人工资的开了一天天窗。
易澄眼睁睁看着陈景焕由一开始的闭目养神,变成了一下一下点着头,显然是睡了过去。昨天折腾了几乎一夜没睡,这会又发着高烧,也难怪了。
男人合着双眼,在睡梦中仍旧眉头紧锁,易澄的目光顺着他的额头向下扫去,高挺的鼻梁,一直到微抿的嘴唇上。陈景焕的唇形很好看,上唇虽薄,唇珠却很饱满,易澄记得吻上去时的触感,柔软而干燥……
出租忽然一个急转弯,陈景焕的身体直接向易澄倒去,男孩眼睁睁看着他倒过来,害怕磕到他的脑袋,伸手扶了一下。陈景焕闷哼了一声,却没有睁开眼,顺势倒在了易澄的肩膀上。偏硬质的黑发落在男孩的脖颈之间,易澄大气不敢出,双手攒成拳头放在膝头上,咬住下唇,从脸颊红到了耳朵根。
前面开车的出租车司机低声道了个歉,目光从后视镜上扫了一眼,随即在两个人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啧”了一声,摇摇头,移开了目光。
到了地方的时候,易澄小心地伸手推了推陈景焕的脑袋:“到……到了。”他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陈景焕在清醒的时候从来没有对他表现出这样明显的依赖,原来……原来自己的肩膀也可以让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依靠啊。
这样一想,易澄又有些不舍得跟陈景焕将话说开了。
但是,他心里面明白。假如现在不能把话说清楚,两个人的关系就还会是在原地踏步,他不喜欢这种被束缚的感觉,更无法理解那种扭曲的关系。他想,有的时候就算是喜欢,也要迫不得已放手的。
也不知道未来有谁能够踏进陈景焕那块只属于他自己的虚幻世界里,只是……只是不是他罢了。
如果陈景焕愿意主动走出来,易澄可以走完两个人剩下的所有距离。
前提是,陈景焕愿意主动伸手,哪怕一下下也好。
陈景焕睁开眼,清明得仿佛刚刚在车上睡得昏沉的不是他本人一样,他付了钱,拽着易澄往别墅里面走。
下午的时候,果然之前那个医生就来造访了。
是那个之前灌易澄流食的男医生,易澄看着他下意识发怵。然而那个医生确实是个公事公办的人,他挂起口罩,带上橡胶手套,请易澄趴到床上去。
“我……我已经上过药了。你应该去看看陈景焕,他发烧了。”
“发烧了?”医生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闷闷的,他摇了摇头,“陈先生没跟我说发烧的事,他让我过来检查一下你,毕竟你们昨天……”他看着易澄熟得跟煮透了的虾子似的脸,没再往下说。
“总之,我先处理完你的事。”
……
结果就是,直到医生将药开好,写了一份医嘱留给易澄,提上药箱离开别墅。陈景焕都没有从顶楼的画室里面出来。
实际上,自从回到别墅之后,陈景焕就将他自己一个人关在了画室里,连中午饭都是佣人送上去的,也不知道到底吃没吃。
易澄站在楼梯口,抬头看着紧闭的画室大门,一旁走廊上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轻柔亲吻他的脸,就像是蝴蝶下落的触感。男孩紫灰色的眼,转向阳光照进来的放下,他抬手遮了遮眼睛,享受片刻放空的宁静。
却忽然听到画室里面传来了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