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来说,周王室近年来的作为也颇落人口舌,作为天下之主,内里各位王子之间为夺位自相残杀,让原本在各诸候心中威信便已岌岌可危的大冀王朝彻底失了天子之仪,礼崩乐坏,再不复往日荣光与天下之主的威势。
延续了几百年的冀王朝看似金玉其外,实则从根子里早已开始腐烂,空余表面的名势与权力,也不过是各国诸候给的一个面子。
如今的天下,也许只有周王室族下的世家大族与少许的保王党心中还笃定着大冀王朝的永垂不朽,而各国诸候心大概都已明白,那架着一个空壳的大冀王朝再不是高高在上值得他们仰望的了,说不准哪一天高楼倾倒,新的王朝便会就地崛起。
如今的王室也不过是天下诸候谋求更多权力,扩张土地,利用的对象而以。只是,当局者却依旧迷了眼,不肯相信也不愿去看,这天下风起云涌,乱世初态已成。
深深庭院之中,地上跪了好几国的诸候,为首的是君国的尹伯候,正着拱手,言辞恳切道:“王上,如今再不入邑城就失了先机啊,那晋国已蠢蠢欲动,我们却还在千万里之外。”
周朝单手撑额,掩去了眼中的不耐烦。他用了这么多时间,居然就在曾国将南宫钥跟丢了,死了不少跟在身边的死士不说,南宫钰居然还没被杀掉。
原本也是想要回到邑城再说,但是与锡云教提出要其寻找南宫钥的要求后,对方交换的条件竟然是让他暂时先不要回邑城。
可是他要怎么说,这件事能这样宣之于口吗?除非他是疯了。
抬头间眼眸中只有一片清明:“诸位,我深思之后总觉得不安,周盖活着就是个大的威胁,即便是我们回到邑城,晋国大军护送他再次开战的话会是一件让人很头痛的事情,如今能与晋国抗衡的楚国却又因为先楚君的死陷入了内乱。”
他握了握手,到底有一丝不甘:“楚国新君年幼无能,公子申无意为寡人所用,公子治倒是同意合作却又还没有掌握到兵权。”
顿了顿:“公子治恳求寡人为他与锡云教的人牵线,说与锡云教达成协议定能夺到兵权,若是能成,寡人便不必左右为难了,但如今那公子申始终是他的心头大患,如此说来,也是寡人的心头大患了。”
尹伯成看着周朝:“那王上的意思是……”
周朝看向底下的人,眼前的人一个一个都是忠心于他的人,他深知未来要走得长远也要靠着这些老臣子,但回想当初他被南宫钰深深伤了,一度对自己失去信心,可是真相却突然摆在了他的面前,告诉他,他也是受害者,并不是他的错。
既然如此,要将一切拨乱反正,那也应当包括那个救过他,挽回他的信念,一直爱慕着他同时也被他记在心间,却被申弘抢走的,原本应属于他的那个女人:“派一支精锐去刺杀周盖,再派人去吴国,将那假公子捉了,还有他身边跟着的那个人,那人是公子申的贴身侍卫,务必一起活捉回来。”
“那吴王与公子申之间似有阴谋……”
周朝看向说话的人:“吴王与公子申之间的事我不关心,我只要知道他在何处,然后将这危害拔除了。”不为他所用,还胆敢觊觎他的东西,只能死。
若这一切顺利,也无所谓锡云教的意思,他那个时候再入邑城确实是最好,也是最安全的。
这几日天气突变,初春的日子里淅淅沥沥下了好几场的雨,将道路两旁还未消融完的积雪全给融化掉了,但是原本干冷的天却因为消融的雪水而变得更加阴冷了。
申弘一行人租住在边界小城的一家客栈里,几个人坐在店家一楼靠街的位置默默地吃着午饭,期间将周围人的说话讨论声听了一耳朵。
有人说到晋国内近日在整顿军队,看样子似乎像是又要出兵了。一个人说:“大概是去打那西王的,因他一人,咱们这边出了好几次兵了,真是害人。”
另一人说:“可不是吗,说来这新天子也没什么本事,事事都要劳烦咱晋国出面,还不如咱晋君来当这天子呢。”
“这话你也敢说。”
声音一下熄了,几个人左右环顾了一圈,见没有注意他们,便又放下心来,又一个说道:“管他哪个当了这天子,估计都比这两个成事。”
“还真是,丢死个人。”
“多喝酒,来,来,哎……满上,满上,我来说,这些事就与我们无关,还不如我家隔壁的王寡妇来得好聊,我跟你们讲啊……”
几声浪笑从那桌传过来,南宫钥瞟了那边一眼,对申弘道:“冀王朝是要完了。”
“如今同完不完还有什么区别吗?”申弘夹了一块肉给她:“多吃点,你太瘦了。”
南宫钥听话地吃下去:“若是有哪国带个头,这冀王朝几百年的基业怕是要毁于一旦。”
申弘又给她夹了一块肉:“没有人会带这个头,带头的最后在新王朝建立后都只会是死路一条,除非有一国独大,能号令天下。”
南宫钥嫌弃地将肉夹给申弘,申弘摇了摇头,坚持将肉夹到她碗里,再加上了一点青菜:“所以呢,这晋国扶持新王,有从龙之功。”看着南宫钥一脸不情愿地将肉吃了下去,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也是表面,实则挟天子以令诸候。”
南宫钥惊得那一筷子菜差点掉下去,眼睛睁大:“晋国想一家独大!”
申弘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他是想,但哪会是那么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