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侨居的北方士族,才是真正的仇敌。
被人像丧家之犬一般撵过了江,却霸占着他们本地士族的土地,在朝堂上竭力排挤南士,端的最是可恨。
共同撑起东晋朝廷的南北士族之间已是水火不容,喊着北伧南貉互相攻讦,故而王导才会从整个朝局的高度,强调镇之以静,抓大放小。
魏博和孟歌两人自然都看不到那么深,对于南北对立的事情,却也心知肚明。
所以,魏博很嚣张,孟歌不介意。
来之前,孟歌就花钱打探了这位魏家郎君的性格,所以没有藏掖,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了,他们是要对付张恪的,先前曾经找过贺家,宝林山雅集上的那些戏码,就是贺家出的手。
魏博这才明白,为什么昨天下午,他在贺涛面前破口大骂的时候,贺涛的表情会有些难以言喻的尴尬。
同时,魏博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事儿是不是闹大了?
建康的人都要对付张恪,还有贺家,还有谢安,还有虞预,这稍不注意,会不会牵扯到家族啊。
他虽然性子差了些,但是不蠢,所以,听了这些反而慎重了起来。
孟歌能够被委以重任,自然是个会察言观色脑子灵光的好手,察觉到了这个意料之外的情况后,很快就想到了开解之道。
“魏君可知,那张恪看似与我家小郎君无冤无仇,甚至二人未曾谋面,为何我家小郎君要花这么大力气对付张恪?”
话一出口,他便想起魏博的习惯,没有等魏博回话,就继续说了起来,魏博摸了摸鼻子,本来他是打算给个面子,搭一句话来着。
“这是士族的权威,这是个人的声誉。这个声誉自己不维护,没有谁帮你维护,他们只会把你当成圈子里的笑料。同时,只有这样,才能让你的名声不成为张恪崛起的踏脚石,否则人们说起张恪都会提到你,张恪的成就越是高,名声越是大,你就会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魏博沉默片刻,猛地撑起身子,一拳击在榻上,“此言有理!哎哟!”
连忙重新趴下,重新稳腚。
既然有了共同的敌人,这双方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许多。
孟歌装作无意地聊了在建康,他们是怎么对付一些不长眼的敌人的,听得魏博津津有味,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人家不是在跟自己闲聊。
于是他也要拿出自己的招数来,清了清嗓子,“韵达啊,你们建康那是盘根错节,我们这儿有些事就要好办得多。你看啊,我随便说个招数啊,随便说的啊,只是举个例子,真的是随口聊的,别当真啊。”
“比如,最近我就听说附近山上不大太平,山贼强人时常掳掠,县里无力清剿,若是有那被我厌弃之人凑巧被山贼抓去,你说我该多开心啊!”
孟歌心里一跳,还说什么建康的路子野,我看你们会稽的路子更野啊!
山贼都敢去碰,这完全都是两种性质的事儿了啊!
不过,这魏家自己作死,他用不着拦着,只管最终达成目标即可。
“能简单办了的事儿,谁愿意费劲呢!不过,我觉得,魏君,此事我们若是再加上一笔,或许就是皆大欢喜之事了。我方才提到的为魏君重振声誉之事也就落在这上面。”
听了孟歌的话,魏博顿时来了兴趣,扭动着臀部微微朝前凑了凑,“怎么说?”
孟歌微微一笑,“前面还是按照那个例子的思路不变,然后,待他们......之后,我们再组织人手......”
魏博越听越入迷,最后不得不伸出大拇指,“狠还是你们狠!坏还是你们坏啊!”
~~
张氏坞堡已经重归宁静,或者说除开张恪,其余人一直都很宁静。
所以,张恪也很珍惜这份宁静。
但他同时也明白,树欲静而风不止,如今的他,偏偏又是颗比较招风的大树。
夜色中,张恪放下笔,正准备起身休息,青龙意外地敲响了房门。
来到一楼青龙的住处,张恪面色凝重地听完了汉子带来的惊人消息。
这陈县尉脑子瓦特了?
这么简单就直接上山贼?
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大忌讳和风险?
这是担心孟婆汤放凉了要赶着车去喝吗?
狗太阳的,不会有诈吧?
莫不是发现了凌灵戚等人的情况?
张恪脑海中急速转动着各种念头,一时也定不下来。
主要是不相信对方居然如此看不上自己,这阴谋,比村委会内斗还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