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博居然沉吟了起来,然后轻蔑一笑,“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直接让山贼洗劫了坞堡?”
陈启想笑但是笑不出来,暗骂一句果然是草包,斟酌着言语道:“闹这么大可不好收场啊!”
魏博伸出手指虚点了一下,“你啊,还是只懂得循规蹈矩,兵法云,以正合以奇胜,非常时期就要用非常手段。”
陈启唯唯,心中深深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找这个草包。
“怎么?不信?”魏博趴在榻上,微微扬起着头,像是只骄傲的公鸡。
“信信信,只是在下愚昧,不知这以奇胜是怎么个胜法?”
“咱们此番算计的目的无非就两个,一是让张恪声名扫地,从而抵消宝林山之事的不良影响,二是将张氏的钱财压榨一空。你让那山贼去坞堡,一番劫掠,然后你再带着人出其不意地将他们一网打尽,钱财尽入你手,张氏还要感谢你救命之恩,在官府这边,不得为你记上大大一功?我魏氏再帮你运作一番,保你更进一步,不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陈启愣了,他没想到魏小郎君居然是有脑子的,而且还不笨。
此番话乍一听似是胡扯,但细细想来确有实现的可能,甚至真有一点兵法中的奇谋之意。
但有一点,“郎君,那张恪可在山贼之手啊!”
魏博轻哂一声,“与我何干?”
“待坞堡这边大局抵定,我们便顺势集合人手,攻入那山寨,不过一伙没剩几个的流寇,还有何能耐不成?届时救出了张恪,自然对我等感恩戴德,救不出来,死了也就死了,山贼都剿了,还要啥人质。”
陈启一听,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啊!
不过此时他已经明白过来,这应该不是魏博能想到的事,多半是他的父亲,魏泽暗中指点的。
一念及此,他原本隐隐对这些高门士族的轻视之心烟消云散。
上虞魏氏虽然没落,到底还是会稽四姓之一啊。
太狠了,太黑了。
“你且去与山贼言说,同时想好他们如何攻入坞堡的计划,调集信得过的心腹,如果人手不够,我魏氏可暗中提供二十部曲与你,定要将他们尽数留下。”
听了这话,陈启更加确定了这是魏泽的意思,大喜过望,千恩万谢地离去。
望着陈启离去的身影,魏博面上浮现出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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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寨中,张恪四人正随意地坐着。
这两天,他和青龙已经听刘惜大致讲述了她过往的经历。
当初刘琨和子侄四人一起被鲜卑段部的结义兄弟段匹磾所害时,刘惜尚在襁褓,被忠于刘氏的心腹历经艰辛送到江左。
刘琨骤然遇害,猜测有很多,比如王敦暗中授意之类,所以即使到了相对平安一些的江左之地,也不敢贸然投奔如温峤等故旧,只好在晋陵、京口一带住了下来。
好在那儿本就流民众多,除了日子稍微清苦些,倒也安定。
为遮掩身份,护送刘惜的心腹还在当地娶妻生女,生下的便是一旁的胡笳。
好景不长,在刘惜十岁时,苏峻联合祖约叛乱,攻入建康。
京口亦有动荡,一些野心家趁机想要起兵呼应,但旋即被郗鉴镇压下去。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养育刘惜的那名刘氏心腹被乱兵所杀,一家人顿时失去了主心骨。
胡笳的生母只好带着一对女儿改嫁,不巧又遇上了一个人渣般的继父,待刘惜十二三岁,渐渐出挑的时候,见色心起,便欲强要了刘惜和胡笳。
胡笳她娘为了保护一对幼女,殊死抵抗,被活活打死,但刘惜也趁机杀死了这个人渣。
于是,当时年仅十三岁的刘惜带着十一岁的胡笳,踏上了流浪之旅。
青龙听得虎目含泪,张恪也长长叹气,难以想象,两个女子,在这乱世之中,是如何朝不保夕地躲了过来的。
想来那些洞察人心的演技,便是如此练就的吧。
算起来,自己真的足够幸运了。
人家这才是拿的标准励志主角剧本。
胡思乱想间,凌灵戚悄悄推开了房门,“小郎君?说个事儿?”
张恪一头雾水地点头起身,青龙无声地跟着出去。
凌灵戚看见青龙也不以为意,将二人领到自己的房中,然后苦着脸道:“小郎君,能不能不当山贼了?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想要当个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