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除了王谧桓冲等主将,跟随他们返回建康的,只有两百余人,都是当初从建康远赴新野城的,手枪队成员。
带走五百,带回来二百多,对于这样一场异常艰苦硬仗来说,战损率完全可以过关。
要是他们火力再更强一些,兵力再多一些,说不定还可以获得更好的战绩。
除了这些一定要跟随的将士,王谧还给皇帝陛下带回来了一份特别大礼,一个活着的俘虏。
氐秦上大将军,杨定!
此前几次大胜,诸位兄弟冲杀的太勇猛了,杀伐果断,出刀出枪都异常果决。
等到收拾战场的时候,才发现,凡是有头有脸的氐秦大将,几乎都被兄弟们送上了西天,一个带热乎气的都没有了!
何其遗憾!
这一回,司马曜终于能见到活口了!
“杨将军,请上座。”
王谧的善意并没有换来杨定的笑脸,经历了一路颠簸的杨将军,如今灰头土脸,甚至额头上还添了一道伤疤。
“不必!”
“某就站着!”杨定梗着脖子,坚决不从。
“不知杨将军的伤势如何?这两天想开了吗?”
听闻秦主苻坚在长安城出了大事,虽然杨定还不能确定苻坚的生死,却已经产生了殉主的心思。
所谓国破家亡,不过如此。
国家都亡了,他这个败军之将还有什么脸面苟活在这世上?
又是撞石头,又是抢长刀,能做的都做了,就是命运不济,除了给身上添了几道伤疤,疼的他晚上睡不着觉以外,几乎没有任何一点好处。
“杨将军的心愿,我们都了解,只要你肯配合我们,我们一定能让你得偿所愿。”
杨定很久不说话,摆出一副时刻都能英勇就义的架势,真不知道,他的脖子疼不疼。
“你们真的能帮我得偿所愿?”
杨定恶狠狠的眼神,忽然缓和了下来,王谧欣然点头:“当然知道,你不就是想死吗?”
“没错!”
“一点没错!”
“你们要还是军人,是战士,就给我一刀,了结了我,两边都痛快了!”
不就是想死吗?
那有何难?
世界上再没有比这个更简单的事情了,只是,某人想死,却也没有那么容易。
“我们当然可以给你个痛快,这太简单了。只要你能按照我们说的做,我们就可以让你堂堂正正的死。”
“堂堂正正的死?”
“这是什么意思?”
心眼子少,性情粗犷的氐秦大汉杨定,根本就搞不清楚他们这些世家子弟的弯弯绕。
“身为大秦的忠臣,还有什么比由我大晋皇帝赐死来的更有面子,更能体现你的忠诚?”
赐死?
杨定眼前一亮,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光荣的很!
“你们真的能让司马曜处死我?”杨定有些怀疑。
相比较而言,若是没能战死沙场,被皇帝赐死,当然是更体面了,机会难得!
以目前南北对峙情况来看,想要求个赐死也难,确实需要王谧他们的帮助。
一般来讲,对方的大将军,尤其是杨定这样高品级的将军,都会留用,很少会赐死的。
想要得偿所愿,还确实要借助王谧他们的力量。
“那是当然,不过,在传授你方法之前,你先要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成年人的世界,有来有往,便是规则。
“你一定要将我们在南阳战场上的英武表现向我朝皇帝陛下说的清楚明白,让我们能获得大功,封赏无数。”
“只要能帮我们争取到这些,我们就能让你死个痛快!”
这……这是什么套路?
“难道在晋朝,打了胜仗的大将军班师回朝,还不一定有封赏吗?”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杨定的灵魂拷问,让在场的大晋将领个个都脸红脖子粗的,他说的没错,要是不积极运作,这份封赏还真的不一定能到手。
这种事情,杨定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是他没有不接受的道理,他被带走后,雾水满脑的刘裕就凑上来了。
“我们的功劳都是明摆着的,你为什么还要让杨定帮我们说话?”
寄奴啊寄奴,他还是太单纯。
“你忘了琅琊王的态度了?”
“有他在,这份封赏我们就绝对讨不到!”
“寄奴,桓老将军,我们几个回到建康一定要勠力同心,彻底说服陛下,否则,打了打胜仗的我们,说不定还要被降罪呢!”
“竟还有这样的事?”
“怎么可能!”
刘裕一副震惊脸,说什么也不肯相信。
桓老爷子倒是一副了然的样子。
“稚远说得对,只要有老夫在,让朝廷给封赏就难于登天!”
“多做准备没错!”
别人没有这个经验体会纯属正常,朝廷对荆州兵的态度一向是赏罚绝对不分明。
胜了不一定赏,败了也不一定会被罚,而南阳的大胜又基本上都是荆州兵主导的。
为了给荆州兵讨一个公道,杨定这个证人绝对是必不可少的。
众人考虑的周详,可是,事情的发展真的能按照他们预想的来吗?
哒哒哒……
哒哒哒……
“稚远,我还是很不放心。琅琊王如此针对我们,此去建康,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不知为何,一向勇猛的刘裕却如此忧心忡忡,这实在是不符合他的人设。
“你说,陛下会不会是想除掉我们?”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算上这一次,他们这些京口一同起家的兄弟,也算是打了好几场大胜仗了。
大晋朝廷一向是派系斗争激烈,而他们京口帮的人,到目前为止,还并没有靠上任何一棵大树,对于他们来讲,身边最粗的一根大腿,不过是王稚远而已。
朝廷怎会允许他们这样一支队伍做大做强?
想到司马道子诘责的书信,刘裕就禁不住一阵又一阵的心惊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