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在领兵打仗这件事上,我的水平与刘将军相比还是差得很远。”
别的不说,这文化人吹捧起人来,词汇就是丰富,真是中听。
刘牢之照例推辞了几句,接下来王谧便把话题引入今天的重点:“我知道,刘将军见我经常领兵打仗,便担心我对军权有什么想法,或者因为我现在当了谢公的孙女婿,便认为谢公想把北府兵交到我的手上,到时候,你就会没有立足之地。”
对啊!
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没想到,老夫心里想什么,这个小子竟然分析的分毫不差,既是如此,便听听他是怎么想的。
虽然刘将军是个武将,专门喜欢动刀动枪,但是,对于朝廷重臣,当然还是能不杀就不杀。
也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嘛!
对孙泰叔侄,刘牢之是做不到全然相信的,毕竟,除了多年以前曾经见过几面,自从刘牢之执掌北府之后,他们几乎就没有任何联络。
而这一次,恢复通信,也是因为互有所需。
但是这种临时性的联盟,根基并不稳固,确切的说,虽然孙泰派出了自己最为信任的亲侄子来与刘牢之结盟。
可谓是诚意十足,但是,多年以来,刘牢之甚至都没有见过孙泰本人。从军多年,刘牢之始终坚信一点。
眼见为实。
他连孙泰的面都没有见过,只凭着几封书信就追随他,并且在这样重要的大事上,听命于他,这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与孙泰相比,王谧倒是一个可以相信的人了,至少,他可以面对面的观察他。
刘牢之自诩看人能力不差,他和王谧这半年来也算是接触很多,对他的性情也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这个人虽然运气太好,嘴巴太坏,心眼太多,但是,几场仗打下来,刘牢之认为,王谧做人还是可以称得上是坦坦荡荡。
战场相搏最能考验一个人的真实性情,在襄阳战场上,王谧从来也没有贪生怕死过。
他身为世家子弟,完全可以钻到军帐里,躲在士兵们背后,等到大战获胜后,再跳出来抢夺功劳。
这样的事情,刘牢之从军以来不知道见过多少,早就已经见怪不怪。可是,王谧却不是这样的人。
在北府中,他总是身先士卒,可见,人品过硬。
“这样说来,你不会代替谢将军执掌北府兵了?”
其实呢,刘牢之最关心的就是这一点。
王谧可以来北府,也可以掌兵,但是绝对不能压过他刘牢之。
宁可主将之位空缺,也好过有人压着自己。
换句话来说,今天朝廷派来的人,即便不是王谧,也一样会遭到刘牢之的厌恶。
只有把刘牢之原地提拔,才能让他心满意足。
“刘将军,当初我来北府的时候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莪只是想带兵打仗,换句话来说,只是想过一过领兵的瘾头,谁知道,一下子就打了几个胜仗。”
“其实,我能有那些胜利,还是靠各位兄弟们帮衬,都是你们的功劳,我不过是做了一些辅助性的工作。”
“每次向朝廷请功,我总是把大家摆在前面,可是,因为我的出身,不管是朝廷,还是各位长辈,总是要把我的功劳算作最大头,这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但是,今天既然我们是推心置腹的谈话,我也就说一说我真实的想法。对北府兵,我当然是很关心的,这支队伍目前是大晋境内战斗力最强的。”
“和谢公我也表示过这样的意愿,其实,我几次上阵杀敌,不过是想为国效命而已。”
“对权势,我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但是,朝廷上的情况,我想你也知晓,总是要让几个大家族的子弟控制重要的职位,现在我在北府也算是有了那么一份军功,于是,便被派到了这个地方。”
“也请刘将军理解谢公,现在朝廷上的局势实在是太乱了,老人家多少会对地方上的局势有些疑虑。”
“但是,我可以保证,我并没有窃据北府要职的心思,我不过是在北府里待一段时间,等到朝廷上局势平稳下来,就会返回建康。”
他……还要回去?
刘牢之对这句话算是半信半疑,准备再打探一下。
却不等他说话,王谧就又开口了。
“刘将军,我的想法都照实告诉你了,你呢?”
“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机会给你了,老头子注意把握。
刘牢之倒不是故意隐瞒,他是真的没听懂王谧的所指。
他能说什么?
暂且放下杀心,欢迎他来北府指导工作?
他抓耳挠腮了一阵,王谧看他确实想不明白的样子,便笑道:“刘将军,接下来的选择将关乎朝廷大局,同时也将是你人生的重大转折,选对了,前程似锦,选错了,可就要万劫不复。”
“你我战场上一道滚过来的,我也把你当大哥,这才好心提醒你一句,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事情却一定要谨慎。”
他说的这样明显,刘牢之就算是个傻子也听出来了,顿时板起了脸孔。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瞬间,警戒心就竖起来了。
“没什么意思。”
王谧摆摆手:“刘将军,其实,你这边的情况我也知道一点,天师道的人是不是联系过你?”
此言一出,刘牢之顿时就变了脸色,黑如锅底。
“你怎么知道的?”
他的声音好像是沉入了水底的巨石,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一定是刘裕走漏了风声!
还没有看到任何的证据,刘牢之却已经认定了目标。
“刘将军,其实你不必着急,也不必气恼,我知道的早一点,对你来说,反倒是好事。”
“实话告诉你,孙泰那帮人绝对无法成事!”
“将军不要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见刘牢之没说话,王谧继续输出:“我是从建康朝廷来的,朝廷上的情况我最清楚。”
“孙泰那伙人想要拥立司马道子当皇帝,但是,司马道子他根本就不是做皇帝的料。”
“孙泰手下确实有很多徒从,但是这些人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难成大事。”
“他今日极力拉拢你,不过是想借助你的力量壮大自己而已,将军,关键时刻,你可要考虑清楚啊!”
“如果你只是想要稳定在北府的势力,你现在的势力也很稳固,并没有任何的动摇。”
“可是追随孙泰能给你带来什么呢?”
“彻底掌控北府军?”
“还是裂土封疆?”
“不不!”
“我可没有这样的想法,你不要乱说。”刘牢之慌忙否定,他可从来没想割据一方。
王谧点点头,他想也是这样。
刘牢之其实并不是一个野心特别大的人,关键是,他行事也从没有太细致的规划,不过是根据形势在向前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