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卑职……”
他一瞬乱了思绪,舌头都跟打了结似的。
“你想得确实周到,这张嘴也很动听,”孟靖怀声音渐沉,森冷覆上眉梢,“可你犯得错最大的错,是勾结·外·敌。”
“卑职……卑职只是想借助他们之力来光复大昭!”
薛贺为心颤擂鼓,眼前人的双目犹如灿灿雷电,想要将自己劈开一般。
“你是真愚蠢还是假糊涂?”
孟靖怀眉骨忽地一舒,指骨下移施力,扼住薛贺为脆弱的脖颈,指节攥出骨骼声响,只需再添力一分,仿佛便可拧断了,他定定续道:
“你打得什么算盘自己清楚,妄想用这些话威胁我?笑话。”
薛贺为一滞,旋即拼命拽住自己颈前的手,他满目血丝,阴气如覆骨肉之里,颤地吓人,只从缝隙吐出:
“您……您说过……不杀我的……”
颈间力道顿松,孟靖怀恍然想起一般松了手,任薛贺为滑落在地,笑了声,转头望了又在温着酒的谢无妄一眼:
“瞧我这记性。”
薛贺为满面通红,拼命地咳嗽着,是死里逃生的庆幸,他将血腥味狠压在舌底,才喘过气儿来,抬起头想说些什么,却对上了谢无妄的眼,惧意顺起。
“你说魏帝谋大逆,可你勾结外敌,更是叛贼——”
孟靖怀后退一步,目色阴郁,眉间如逢骤雨,暴戾恣睢丝毫未变,继而续言:
“去底下,见你那些暗中派出去的手下罢。”
薛贺为猛地抬眸,不敢置信的眼神还未完全递出,眼前一道银白光闪过,他喉间一热,瞪目垂下,只见谢无妄的骨扇银针已直中其间。
谢无妄一收骨扇,撩起衣袖,眼风觑他,嘲嗤之意尽显。
薛贺为前来赴约,字句只提前朝大业,是想激起孟靖怀的仇恨,可来时却又暗中布了手下,混入晏营军器处。
妄想一箭双雕?还真把他们当个傻子呢。
半响,薛贺为终是倒地,绝了气息。
孟靖怀眸光不动,只看了地上的人一眼,便走回案边坐下,接过谢无妄递来的温酒。
谢无妄瞥他:“怎么,那口气舒了吗?”
谢无妄与孟靖怀八拜之交,自然知道孟靖怀的性子,在孟靖怀眼中,无论多大的功过,只要接触了其余四朝,便是死罪。
又是盏辛辣入喉,孟靖怀眸中的戾气才褪去了些,可仍晦暗得很:“你这回不说我了?”
“他罪该万死。”谢无妄对上孟靖怀的双眼。
两人对视,终是一笑。
孟靖怀心事重重,笑不过一瞬,便又静了下来,他垂眸,目光又落在腰间的小佛铃跟上。
阿鹤……是知情的罢。
谢无妄瞧他脸色,弯着的嘴角也平了下来,谢无妄抬手,又为孟靖怀添了满杯,难得没有唤他将军:
“靖怀。”
孟靖怀收回视线,望他。
“我赌这四海八荒,再无人像你。”谢无妄眸光闪闪,是由心的敬意,“所以,等你立下新道山河,夫人那样的女子,定会解你心意。”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孟靖怀眼中又起酸涩,半响,他举杯,对着谢无妄,其中意味,是生死之交的默契。
孟靖怀曾以为,自己一生都将无情,可却遇见了沈知鹤。
他懂魏帝与沈相的用意,也明沈知鹤的心意。
可孟靖怀还是义无反顾地撞了南墙,一瞥惊鸿是她,南柯一梦是她,怦然心动是她,桩桩件件,全都是她。
本该丧七情,绝六欲,只想昭天命,却料不到世间有情一字难渡,最痛。
孟靖怀举杯饮尽,水光与眼底的情绪相杂,他左手紧握腰间的佛铃。
阿鹤,我赌这八荒之内,再无人像我,所以允我归来,再提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