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胡乱应了一声。
润玉站在院外的花树下,在一阵花雨中微微叹息了一声,或者彦佑见着了锦绣能稍微好一些吧,隐隐约约听得传来一阵水声,眼眸一暗,嗓子也有些发干,想起那几日的光阴,婉转动人的锦绣,觉得这孤身一人的夜晚漫长又难熬。
锦绣看着仰躺在珊瑚树上的彦佑忽然就想起小时候,那时候幕江管的严,不许她出湖面,彦佑就带着她往这珊瑚树上来,给她指着湖面行过的画舫道:“等你长到一千岁,我就带你去坐这大船。”
或者是因为彦佑的陪伴,或者是他总心甘情愿叫她揍,她以为难熬的光阴也不过在眨眼之间就退向了身后,成为一个遥不可及的记忆。
簌离叹息道:“他自来了就不大说话,可见确实伤的过了。”
若是知道穗禾是个这样狠毒的人,有一日会这样践踏彦佑,那时候第一次见面,她就不会叫她活过夜晚。
她一贯觉得自己是个温和好脾气的人,因为总觉得近一万岁的人了,漫长的岁月总该教会了一些好涵养好气度,若还是时时处处发脾气与人为难,未免白活了这么久。
可这并不代表她并不会生气。
她心底忽然涌出了泼天的怒意,身后的水呼啸着一层层向后卷去,水面上起了数丈的高浪:“我要叫她偿命。”
彦佑终于转过了身,看见锦绣微愣了愣,眼角终究落下了泪:“你怎么才回来。”
水面骤然安静了下来,锦绣呆呆的站在原地,握住了彦佑的手,她最艰难的时候彦佑陪她,彦佑却要一个人撑过这漫长岁月,是她的不对。
锦绣和润玉在太湖住了下来,润玉到是要格外小心,日日来往于太湖和天宫,彦佑也到底不是那种经不起风浪的人,锦绣陪了几天,又听说了锦觅的事情,便多了些精气神,想了想道:“事情不小,咱们还是一起去看看的好。”
锦绣心里舒了一口气,只要愿意出去走动就好。
待得去了花界,远远的瞧见云头上的旭凤失魂落魄的离开,锦绣和他打招呼也没有听见,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锦绣和彦佑下了云头,一路进了水镜,待得到了锦觅寻常住着的屋门口,便正好听到了最重要的那一句,青衣的男子笃定的道:“你们不用多说了,觅儿就是我的女儿。”
长芳主和老胡皆是沉默,但这沉默便说明了一切。
到底是连翘眼尖看见了锦绣,欢喜的道:“锦绣来了!”
锦绣瞧见那青衣男子转过了身,周身似晕着一圈若有似无的水汽,仿佛是上等的君子兰,远观也好近看也罢,皆是此中的极品,沁人心扉,优雅动人。
水神?!
这位在太湖灭族之时,她有幸见过的,一直觉得心底十分善良的上神竟然就是她苦思冥想不得其解的生父?!
锦绣沉默着坐到了锦觅的床边,锦觅面色不好,哀哀的叫了一声:“姐,你来啦。”
锦绣握住了她的手,替她把了脉,见着脉象平稳,知道她并无大碍。
就听得水神道:“这位是?”
老胡叹息一声道:“罢了,事到如今,当年的事情也该说出来了,二十四位芳主在先主跟前发了毒誓,这话还是由老胡来说吧!”
锦绣虽然猜出了不少,但有一些若是老胡不说她也想象不到,这位英年早逝的生母在生命的最后经历了怎样的绝望,以及花界的人对天界的深恶痛绝种种都有因由。
先帝的强占花神,天后的重伤花神,皆是不可饶恕的罪责。
老胡说着叹息一声,转头看向了锦觅和锦绣:“先主先生下了锦觅,给锦觅服下陨丹,结了迦蓝印,叫她一生不受情爱困扰,又算出锦觅有万年情节,将她幽禁在水镜之中。”
这到是大大出乎了锦绣的意料,锦觅竟然是那个大的?!
说着又去看锦绣:“后生下锦绣,先主早没了气力,又有赶来的幕江上神带走锦绣,住在了太湖教养长大,每年霜降之日过来过来祭拜先主,是以姐妹二人虽然常相见,却并不得知就是姐妹。”
长者们,尤其是水神,那一双眼里满含了水花,歉疚疼爱怜惜的看着这两个横空出世的女儿,嘴唇哆嗦着话也说不出来。
奄奄一息的锦觅到是一个鲤鱼打挺起来了,兴奋的看着锦绣道:“我比你大!叫姐姐!”
锦绣嘴角抽了抽,就知道这丫的吃了陨丹的锦觅关注点在这里!她冷笑一声道:“你问问彦佑,他比我大了几百岁,敢不敢叫我叫他哥哥?”
锦觅看了一眼哆嗦着摇头的彦佑,就像是被谁兜头泼了冷水,顷刻就成了落汤鸡,哼哼着心口疼,躺下来装死。
这父女相认的悲惨戏码到因得这一闹到欢乐了起来,长辈们眼含笑意,温暖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