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陈宪这一坐,竟然坐了整整一个时辰,直到门外有短工唤他,才怏怏不快的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就看到他又走了回来,再次坐在那桌前,时而写写画画,时而又将刚写的东西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黄落蘅心中更加奇怪了,这人在被自己用剑抵着脖颈时候,也没见他如此这般,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
她最终实在难以克制心中好奇,便装作调息完毕,悠悠的吐出一口长气,缓缓站起身来。
黄落蘅虽然好奇,但依然故作漠然的瞥了一眼书桌前的人,冰冷的问道:“你在干什么?”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
“喂!”她略微提高了嗓音:“我在叫你呢!”
“哦。”陈宪皱了皱眉头,淡然说道。
“喂!”黄落蘅被惹得急了,腾腾两步走了过去,却瞧见陈宪面前摆着的是封信,一封只写了开头的信。
纸上写着:“腊月廿五日,行之谨拜奉书节庵先生侍郎阁下”。
然后便没有下文了。
这个节庵先生是谁?六部侍郎?
黄落蘅看到这里,便觉得心头有些鄙夷眼前之人起来:你愁眉不展的,恐怕就是为了求官吧?
她实在是冤枉陈宪了,陈宪之所以数次提笔落笔,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位言老简直是一位千古名臣,他为民请命,守卫京都,重社稷,轻君王,并在做完他能做的所有事情之后……不得善终。
他是当之无愧的大明的脊梁!
而陈宪所揉成一团团的纸里,绝大多数都是劝他淡于朝堂庙宇。可那是于谦啊!怎么可能会听自己的话?况且,若他当真听了自己的话,那么……大明朝又有谁来守护?
陈宪此时竟又想起老言在紫阳山上劝自己不要追逐商贾小道,要心怀天下为国为民,当时自己还有些不以为然,现在来看,这位化名言建的忘年之交真的便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似乎他就像一盏烛灯,一但燃起,便要照亮身边的黑暗,便已注定了烧尽的命运。
这是他的追求,他的道理,那自己的呢?
陈宪怔怔的思忖着,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竟然从未停下脚步去思索自己应当何去何从,更从未站在大明朝、站在百姓的角度去想过什么。
甚至直到昨晚,心中所想的还是赶紧修好了房子,将小钗接进来你侬我侬。
“我的格局,是不是太小了?”陈宪突然喃喃的说。
黄落蘅愣了愣,柳眉轻轻的一扬:“你说什么?”
陈宪突然长吁一口气,将手中毛笔随意的弃于桌上,笔尖的残墨将宣纸濡的越来越黑,黑的就像是连皇帝都被掳去的那个夜晚……
“我说,既然回不去了,那就走着瞧把。”他双眸明亮,像是黑暗中的星,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颓然。